泽阳世子伸手,轻轻地给她理了理斗篷,骨节分明的手指看上去赏心悦目,姒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李掷倒是没注意这么多,自顾自道:“国公让你年后去练兵场习武。”
“让大皇子练兵时,顺带着带带你。”
“好。”姒苡应了一声。
她原本还以为泽阳世子是专门来送斗篷的,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见他这样说心里倒是定了定,那点羞意眨眼间烟消云散。
不自觉的盯着他的侧颜发了会儿呆,姒苡正要开口,却听他似是漫不经心道:“外面有人找你来着,我刚才忘说了。”
有人找她?
姒苡没有怀疑,眨眼间就把脑中的问题忘了个七七八八,抬步急急的往主院外走去。
院外,康华融正直直的站在大雪中,见姒苡出来了,面容上露出了冷意,“你前几日救了康挽伊的命?”
“姨娘想替她感谢一下我?”姒苡好似没看到她眼中的寒意,浅笑问道。
雪蓦然间下的更大了,冬风呼啸,连带着一大群雪花纷上半空,洋洋洒洒一大片,隐约间只觉得这个世界都洁白了不少。
泽阳世子负手而立,站在主院内,抬眸通过这院子的大门向外面的二人看去。
雪越下越大,二人的说话声也渐渐模糊,再也听不清,耳边只剩下寒风凛冽。
大年的这段日子里,君民同乐,全国上下一片祥和热闹。
今年是有宫宴的,不过主要是皇上和几位王爷的“家宴”,据说也邀请了姒国公去,但他毫不让人意外的推掉了。
也没人在意这件事情,只有姒苡注意到最热闹的那几日,姒汀都不在府内。
当然,这种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因此她从没提及过这事。
眨眼间,冬季就悄然离去,气温慢慢回暖,主院的梅花也蔫了,看样子不日就要凋谢。
姒苡盯着那梅花出神,恍然间想起,她好像已经很久都没见到白南冥了。
顾卓然依旧是一切照常,抱着她的房梁不肯下来,而白南冥……
她转身,出了主院,大步往浓陌院而去,对尔琴的惊讶视而不见。她直直的向侧屋走去,门都不敲,一把推开了侧屋的门。
她的力气不小,“吱呀”一声,再加上早春的大风,瞬间将侧屋的门推得猛地撞在了墙上,发出不小的碰撞声。
春风呼啸着卷进了侧屋里,室内空无一人,从床榻上薄薄的灰尘来看,这间屋子已经很久都没住人了。
姒苡沉着脸关上了门,松柏在门口道:“小姐,老爷让您去书房。”
她转身就往书房去,没注意身后,一个玄衣人影悄悄的落在了屋顶上。
看起来伤的不轻。
见姒苡走后,他便翻身入了侧屋,再没了动静。
书房内,姒苡没有走到姒汀面前,只是站在门口,看样子不准备久留。
姒汀自然是注意到她浑身带来的不耐烦的气息,定眼看了看她,叹息:“你在怪我。”
“白南冥人呢?”
见他这么说,姒苡才迈步进去,冷着脸坐在他前面,问。
“他活着。”姒汀并不准备多说。
“你究竟想做什么?”姒苡深吸一口气,努力的遏制住心口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问。
姒汀右手的食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子,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姒苡。
姒苡沉着气,等他开口。
“他,”姒汀欲言又止,看了眼姒苡,似是无可奈何,“他手里有梨渊,我不放心。”
“那你就要折磨他?”姒苡眼眶微红,气息依旧很稳,但姒汀很敏锐的发现了她的情感变化,当下蹙了眉:“他只是一个护卫,你没有必要这么在乎他。”
一盆冷水浇在姒苡头上,她猛然回到了现实。
白南冥只是她的护卫。
稳了稳心神,方又开口,这次情绪已经安定了不少,话语也不自觉的变得冰冷,听起来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可他是我娘给我留下来的护卫。”
“你若一直伤他,又有谁能护我周全?”
姒汀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你房梁上明明还有一个护卫,这么看重白南冥做什么?”
“可白南冥是最了解梨渊的一个人,”姒苡毫不胆怯,“你若是真的把他弄死了,待日后梨渊落到你手里,你又如何能在最短时间内掌控梨渊?”
姒汀知道梨渊她并不惊讶,毕竟梨渊是她娘亲所创,姒汀应该有所耳闻。
但这并不是他伤人的理由。
姒汀目光沉沉的看向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七芳龄,却思路清晰,考虑周全。
心里涌上一丝丝的小骄傲,又被他掐灭,冷言道:“梨渊从来都不是我的,就算白南冥死了,那也只能落在你的手里。”
闻言笑了,反问:“既然梨渊是我的,那是不是该我说了算?”
“白南冥终究是我的人,不论如何,这点都无法改变。”
“我很感激姒府给我提供了今日的地位和荣耀,但是有一点我不得不说。”她有些失望道:“我的人,本就应该我去管。”
“我以为在我接手姒府之后,这就是默认的事情。”
姒汀没有恼怒,他垂眸想了想,才道:“理应是这样,但我怕白南冥害到你。”
姒苡起身,道:“我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也没有必要接手姒府了,更没必要日后掌管梨渊。”
“老爹,你能护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世。”
姒汀不再坚持,见姒苡要离开,他道:“今日下午大皇子会来接你去练兵场。”
“你既然说要靠自己,那就证明给我看。”
姒苡没有回头,只是关上了书房的门,离开这里。
没有必要回应他,姒汀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
更没必要承诺一定会认真,口头上的从来都不可靠,唯有实际行动才最让人放心。
这是姒家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姒苡回去的时候听到了侧屋传来的咳嗽声,血腥味顺着春风飘来,想忽略都难。
她却没有去侧屋,直直的走进了内间,伸手去打开了楠木铜镜梳妆台下的暗格,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漆方盒。
好似只是随意拿了出来,却用不到,又懒得放回去,就随手搁在了紫檀平角条桌上,再不去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