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洞窟中的安武听到外面搜山的乌东士兵越走越远,确定他们不会发现这个藏身之所后,开口对坐在对面的邑十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刚才遇见你们应该不是偶然。”
邑十一没有否认安武的判断,“你怎么看出来。”
安武指着邑十一和其他邑人腰间鼓鼓囊囊的水囊说道,“不会有人晚上出来还带着充足的水,你们是要离开。”
邑人们立刻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把警惕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安武身上。
“为什么?”安武不解地问道,“我给了你们土地耕种,让你们有安身之所,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们竟然选择在森多大寨被入侵的时候离开。”
邑十一低头沉默了片刻后,抬头和安武的眼神对视,“我们当初也以为,有了田地之后我们就会改变身份,但是,当我们看到昨天晚上你们的贵族把邑人奴隶赶到牛圈里强迫他们交配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们需要的其实不是什么土地或者住所,而是被平等对待。”
“你们是获得自由的邑人,那些奴隶不是。”安武说道。
邑十一缓缓说道,“那些奴隶和我们都是邑人,其实在你们眼里都一样,如果不是现在你们重建森多大寨需要人手,我们这些逃亡的奴隶还是避免不了和其他奴隶一样的命运,甚至更惨。”邑十一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若不是今天夜里你被申加追捕,迫于无奈被我们带进这个洞里面来,你会像这样和我们面对面坐着平等交谈吗?”
安武哑然,扪心自问,邑十一说的一点没错,因为从一出生到现在,安武所见所闻,所接受的教导都从来没把奴隶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在安武心里,这些邑人和大寨里面那些奴隶都是低一个等级的人,他虽然不会像祖平、申加那样用残酷的手段对待奴隶,但也很难把奴隶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待。
安武忽然想起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然不是森多人,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不会站在一起。想到这,安武眼中寒光一闪。
邑十一敏锐地察觉到了安武眼中的神色,立刻说道,“我们知道你力大无穷,但是想凭武力控制住我们这些人恐怕还不可能。”
安武扫了一眼对面靠着洞壁坐成一排的邑人们,如果他们一拥而上,自己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把他们所有人都打倒,何况外面森多大寨已经被申加占领,只要跑出去一个人,就能带着申加和乌东士兵来追杀自己,前思后想觉得动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于是说道,“你们离开森多去哪里,还不是到处逃亡,我敢说其他部族的人抓到你们后绝对不会像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倒不如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里?”邑十一问道。
“我要去夺回森多大寨。”安武一字一句地说道。
邑人们面面相觑,邑十一冷哼一声,“安武头领,不是我小瞧你,你都被追得满山跑,要不是我们救了你,你早就被申加抓住剁成了肉泥。”
“我是被申加下了药,中了他的圈套,还被他捅了一刀,”安武扯开衣衫指着胸膛的口子给邑十一看,“否则申加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邑人们都惊讶地盯着安武胸口上的刀伤看,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这里是心脏的位置。”邑十一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可能没事。”
对于邑十一的疑问安武同样感到疑惑,但却无法解释,索性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因为···因为我是战神。”
邑人们的眼神更加疑惑,他们没有看到安武从横战场的英姿,所以对这个称号没有实质性的概念。
安武把心一横又说道,“我是森多的头领,现在就可以宣布你们成为森多部族的人,享受和其他森多人一样的待遇,种田不用上税,有自己的吊脚楼,还分给你们牛马,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把你们当做下等人看待。如果你们被敌人杀死,我会亲手埋葬你们,请上师为你们做法超度。”
几十个邑人要去击败乌东的军队,说起来简直是痴人说梦话,安武的条件再优厚,邑人们也很难相信能成功。
“安武头领,我们都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就算我们把命都填上了,恐怕还是不能打败申加的军队。”
安武理解地点点头,“硬碰硬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我们只能智取,你们要相信我的话就跟我干,如果非走不可的话我也不会强留。”
安武充满诚意的话终于打动了邑人们,邑十一代表邑人们向安武表态,“这次我们就把命交到你手里,说吧,怎么干?”
“大家先休息一下,把精神养足了再说。”安武说着先靠着洞壁闭上了眼睛。
洞穴里陷入了沉静,安武虽然说让大家休息,自己却难以真正入眠,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申加的刀明明已经刺进了心脏,为什么自己流了那么多血不但没有死,就连伤口也神奇地快速愈合。是山神保佑还是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自己是所谓的战神。
安武不禁联想到当初自己和申加从悬崖上跳下来后,申加双手被摔断,而自己却毫发无伤的怪事,那以后自己感觉体力和敏捷度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一股力量在帮助自己吗?
申加似乎也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他长满黑毛的双臂,陡然强壮的身体,和自己几乎旗鼓相当的力量,这一切都难以用常理解释。安武隐隐觉得,一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在影响着自己。
天大亮的时候,安武小心翼翼地钻出了洞穴,在他的带领下,邑人们猫着腰像野兔一般从一丛灌木窜到另一从灌木,不断向森多大寨逼近。
清晨的森多大寨并不像往常一样宁静,而是响起了乌东士兵的呵斥声和森多人的喊叫声。
被迷晕的森多人一觉醒来发现已经被捆得严严实实,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手持武器的乌东士兵赶出了家门。
安武和邑人们猫在浓密的灌木丛后面,看着森多人不断被赶到大寨的场坝上,围着一圈简易棚子的场坝中间燃烧着一堆熊熊烈火,火堆上放着一根用于给奴隶打烙印的铜钎。
“看来他们要给森多人打上奴隶的烙印。”邑十一轻声说道。
安武瞪了他一眼,“别忘了,现在你也是森多人。”
邑十一不置可否地扁了扁嘴,“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当森多人。”
场坝上很快就挤满了被捆成一串一串的森多人,申加站在火堆旁,大声对人们说道,“你们的头领安武已经被我杀死了。”
这个噩耗让森多人脸上写满了悲哀,还有人开始低声哭泣。
安武在山坡上的灌木丛后面冷笑,“申加你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从今天开始,森多大寨属于乌东,属于我申加,你们这些人都是乌东的奴隶。”申加仰着头,不可一世地说道。
“申加,你休想让给我们森多人给你当奴隶。”人群中有个后生大声喊道。
申加抬手一指说话的后生,士兵立刻把他抓了出来。
“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申加从火堆上把烧红的铜钎拿起来,”但是容易冲动就是坏事。”
两名乌东士兵把后生押到了申加面前,铜钎杵到了后生的胸口上,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生的胸口冒起了青烟。
痛晕过去的后生被拖了下去,一瓢冷水把他浇醒,胸口留下了一个乌东奴隶都有的标志——马蹄印。这是两脚马奴隶特有的记好,现在印在了森多人的身上。
“下一个!”申加高声叫道。
有一个森多人被押了过来,又是一声惨叫和一股青烟。
安武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手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里,他想立刻就冲下山去,把申加得意的脸打成肉酱。但是他现在不能这么做,姑且不论能不能打败申加,自己冒然出现只会让场坝上的森多人陷入危险的境地,申加可以用所有森多人的性命相威胁,到最后自己不得不束手就擒。
安武深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一根削尖的木棍,这么远的距离虽然不一定能准确地射中申加,但把申加吓一跳绝对没有问题。
木棍带着风声呼啸着朝山下场坝中央的申加射出去。
申加对危险的感知出乎安武的意料,他竟然在嘈杂的场坝中敏锐地听到了木棍的呼啸声,当即往旁边一闪,木棍插进了面前的火堆里。
场坝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申加转身朝着安武的藏身地一指,“抓住他。”
安武不向后跑反而迎着抓他的乌东士兵往山下冲,一边冲一边口中哇哇大叫,生怕别人看不到他。
这个举动让乌东士兵感到异常的莫名,昨天晚上安武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怎么要自投罗网。
容不得这些乌东士兵猜想,安武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抡起手中的木棍就打烂了一个乌东士兵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