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加本以为同行去卡洛城参加祭祀大典是一次增进和风灵感情的机会,但在从森多赶往卡洛城的这一路上,风灵和那个叫做易巴的小子像相见恨晚的知己一般,一直聊个不停。
对于带着易巴一起去卡洛城水仙是一万个反对,皱着眉头说,“这像什么话。”
但风灵理直气壮地回答,只是带在路上作伴而已。水仙气得脸都发绿了也不能阻止风灵带着易巴一同上路。况且,这也不是风灵第一次违背水仙意愿的事,上一次还瞒着所有人混进了军队里,跑到雅格身边当密探,如此胆大包天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何况带一个人去卡洛城。
申加语重心长地对表妹说,祭祀大典只能允许王族和各部族头领极其家族参加,易巴连个贵族都算不上,根本没有资格去。
面对申加的反对,风灵瞪着大眼睛说道,“你难道忘记了,我从雅格手底下救过你的命,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吗?”
申加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无奈地看着易巴骑上了马,和他们并驾齐驱。对待申加如同亲生儿子般的水仙把申加的心事看在眼里,同样无可奈何的她安慰申加说,“等祭祀大典一过就请盘果大王定个日子,把你们俩的婚事给办了。”然后水仙就继续沉浸在对美好生活和至高地位的无限憧憬中去了。
就这样带着一肚子的气,看着风灵和易巴一路上有说有笑,终于在来到了卡洛城。
由于盘果和雅格总大摩师的和解,没有遭受战火的卡洛城恢复了往昔的热闹。对于这座繁华的都城,申加再熟悉不过,每一次祭祀大典阿爸和布隆大摩师都会带他一同前来,就在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之前,在和风灵订婚的头一天晚上,布隆大摩师还把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告诉他,就如同在申加的心里种下了一株征服天下的幼苗。可转瞬之间,制定这个计划的布隆大摩师就被俘,阿爸也不幸遇难,德莱家族只剩申加和还留在乌东的那个呆傻的妹妹。如同一阵暴风雨过后,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仅留下申加这一棵不够健壮的小树在寒风中摇摆。
断手后的那几天申加几乎都在绝望中度过,他甚至起过轻生的念头,但随着战事的扭转,他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他感谢阿爸和布隆大摩师给他订下和风灵的这门婚事,让他在输得精光的时候还能有翻盘的机会。盘果封王让申加更加坚定了利用联姻复兴乌东的决定,所以现在不管风灵对他如何,他也绝对不会放弃这桩婚事。
走进王宫,见到春风满面的盘果,看着他们一家团圆的幸福样,申加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在流泪。盘果大踏步走过来,用沉痛的表情表达他对德莱去世的深切悲痛。申加冒着泪花感激盘果的慰问,心中却被嫉妒填满。
走出王宫,申加仰起头,让眼里的泪水慢慢流淌回去,回过头看看巍峨的宫墙,和站在宫门威武的卫士,申加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将来有一天,他一定要把失去的统统夺回来。
走下长长的石阶,申加带着随行的乌东士兵朝着驿馆走去,他需要整理一下心情,好好睡上一觉,参加明天的祭祀大典,他现在是乌东部族德莱家族的唯一代表,尽管阿爸不在了,但他不能丢德莱家族的脸。
街道的喧闹不能排遣申加心中的孤寂,一张张笑脸也不能让申加难过的心情舒缓,现在他用不着掩饰满脸的落寞,缺乏神韵的两只眼睛平视前方,任由胯下的马慢悠悠朝着驿馆方向走去。
不远处迎面走来一队人马,当看清楚端坐在马背上的人,申加脸上的表情立刻起了变化,他的眼睛逐渐睁大,咬着后槽牙的腮帮子向外鼓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是她,永远把冷漠挂在脸上的紫丹头领,她亲手毒害了阿爸。
看着紫丹越来越近,申加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两个鼻孔像鼓风的风囊一样往外直冒粗气,他想拔出腰上的短刀,现在就为阿爸报仇。但他的断手不允许他这样做。身后的乌东士兵显然也看到了乌东的仇人,纷纷把刀拔出来。
紫丹勒住了马头,在距离申加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她身后的平甲士兵也把武器拿在手里,把紫丹团团护住。
街道上的人们看情形不对,立马四散跑开,转眼间原本热闹的街头变得冷冷清清,还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你杀了我阿爸。”申加咬着牙说道,恨不得把紫丹撕碎。
“我是给他下了毒,这一点我不否认,”紫丹冷冷地说道。“但毒药的药量不至于毒死他,他的死是个意外。”
“阴毒的女人,你还在狡辩,今天我就要为阿爸报仇。”申加猛一回头,对着身后的士兵大声吼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乌东士兵大喊着冲了过去,和保护紫丹的平甲士兵短兵相接,街道立马变成了战场。一边是为头领报仇的乌东士兵,带着满腔的仇恨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边是誓死保护紫丹的平甲士兵,面对着以命相拼的乌东人,他们只能奋力抵挡。
“住手!”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一队人马冲了过来,转眼间就到了眼前,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马背上跃起,落到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乌东和平甲士兵中间,只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过后,所有士兵手里的武器都被打落在地,一个手拿奇怪兵器的人用一双鼓着的牛眼瞪着士兵们,“谁还敢私自械斗,休怪我不客气。”
“安武,”申加阴沉着脸说道,“这是我们乌东和平甲的事,请你不要管。”
安武摇摇头,“不行,今天的事我管定了,大王有令,严禁在卡洛城中私自械斗,违令者斩。”
“这不是械斗,只是为乌东复仇,就是这个女人,杀了我阿爸。”申加瞪着紫丹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安武扒开众人,走到申加马前,“对于德莱头领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但战争难免会有死伤,冤冤相报何时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申加扯着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盯着安武诚恳的脸说道,“换作死的是你阿爸,你会让它过去吗,难道你不为你的阿爸报仇吗?”
安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果是为了濮囯的和平,我会让这一切都成为过去。”
“我不会,”申加恶狠狠地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要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安武叹了口气,“我不会让你干傻事。”转过身,大踏步走到乌东士兵面前,瞪着眼说道,“我知道你们对申加忠心耿耿,你们都是好样的,但你们自问谁能打得过我,”安武把手里的兵器往地上一戳,像一尊石像般直挺挺地站立。
一时间,谁都不敢吭声,这些乌东士兵在森多亲眼见过安武在卡洛大军中横扫的样子,他战神的称号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濮囯。
安武抬起手,“紫丹头领请过去吧。”
紫丹微微点头,带着平甲士兵就要走。
乌东士兵看看申加,又看看凶神恶煞的安武,没有人敢捡起地上的武器阻拦。
申加就这样咬着牙,用吃人的眼神看着紫丹昂起高傲的头从身边冷冷经过。
等紫丹消失在街道尽头后,安武这才让乌东士兵把武器从地上捡起来。
“表弟,回去吧。”安武又来到了申加马前,带着一脸的诚恳说道。
申加看也不看安武一眼,双腿一夹马肚子,带着士兵朝驿馆走去。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那个曾经并肩作战的安武,如今已经成了享誉全国的战神,而自己却连为阿爸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驿馆,申加无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那漂浮的白云渐渐变成了阿爸德莱的脸,正慈爱地看着他。
“阿爸。”
两行眼泪从申加眼角滑落。
阿爸的脸逐渐变得严肃,像是在责备他,申加仿佛听到了阿爸从天上传来的声音,“孩子,看看你想在这个样子,还配做乌东的长子吗,一点点挫折就把你打倒,你还有什么能力复兴乌东。”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申加无声地哭泣着。
“我们乌东人从不服输,我们喝最辣的酒抵御寒冷,我们吃粗糙的荞麦饼顽强地生存,我们的马最有耐力,我们的牛羊最健壮,坚忍的性格让我们可以在一次次失败中走向成功,要想成就大事,就必须有一颗常人不能忍的心。”德莱的声音在申加耳边回荡。
“我忍,”申加用肩膀抹去脸上的泪痕,“为了给阿爸报仇,为了复兴乌东,为了伟大的目标,我必须一忍再忍。”
抬头再看,阿爸的脸露出了笑容。
申加深吸一口气,把士兵叫了进来,“去买些布匹和干果,我要去给安武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