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甲看着箭尾微微颤动的羽毛,不但不惊讶还有些高兴。这里几乎没有灌木丛,到处都是一人多粗直立挺拔的大树,一眼看去视线极好,根本不适合埋伏。叛军的这支箭本来可以射中人,却偏偏射在树干上,分明就是警告和威胁。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里有开打之前警告的道理,明显是叛军实力太差,害怕被进攻,才不得已虚张声势。
西甲信心更足,他坚定地抬手挥向前方,卫士们分散开来,把盾牌举在胸前,每个人之间相隔不远的距离,踩着松软的土地,在一根根粗壮的大树之间迈着谨慎的步伐前进。
铺满了枯叶的土地如同棉花一样柔然,踩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卫士们走得都很谨慎,甚至连呼吸都控制得很好,每个人的眼睛都在警惕地左右扫视。西甲骑着马走在卫士中间,他的手里紧紧握着短刀,身体微微向前倾,如果遇到冷箭可以立刻伏下。
树林里安静得有些异常,既没有鸟儿的叫声,也听不到风吹树叶的哗哗声,让西甲怀疑那支警告的冷箭或许只是哪个猎户无意中射偏,这里根本没有叛军。
“谨慎,谨慎。”巴尔头领的话在耳边回响,即便只有百十来个叛军也必须谨慎,多少卡洛的前辈大亚就是死在了大意上,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官场上,谨慎才是保命的法宝。
“大亚,您看。”走在前面的一名卫士回过头来指着一棵大树说道。
大树的树干上有几道斜着的的划痕,划痕很深,看起来明显是人为造成。西甲放眼看去,不但这棵大树,这片树林的几乎每棵大树上都有这样的划痕。这些树木看起来都又直又高,的确是建房的好材料。或许是为了伐木而刻下的标记,西甲便不以为意,让卫士们继续前进。
忽然,传来卫士的一声惨叫。所有卫士立即躬下身子,躲到盾牌后面。
西甲急忙翻身下马,一闪身躲到马屁股后面。他扭头一看,右边不远处,一个卫士满地打滚地嚎叫。等了一会,不见有冷箭射过来,西甲这才邹着眉头走到那名蜷缩成一团的卫士旁边,他已经不再嚎叫,没有了气息,一只手卡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僵硬地向前伸直,仿佛是溺水的人在临死前想拼命抓住点什么。
西甲瞪着眼环视四周的卫士,“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离得最近的卫士指着一棵大树畏畏缩缩地说,“禀报大亚,他刚才好像摸了一下那棵树。”
西甲把目光投向那棵疑似凶手的大树,挺直的树干,灰黑的树皮,还有几道像大猫抓出的几道斜斜的划痕,看起来和树林里的其他树没什么区别。
西甲蹲下来,仔细检查这名死得蹊跷的卫士,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留意到他的手上沾了一点黏糊糊的东西。再抬头看那棵大树,西甲的目光锁定在那几道划痕上。他走到那棵大树跟前,发现划痕里竟然有明晃晃的东西,再仔细看,似乎是某种液体。西甲把鼻子凑上前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难道那名卫士是摸到了这种汁液吗?他刚抬起手想去摸一下,巴尔关于谨慎的告诫又出现在脑袋里,万一这种汁液有毒呢?他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西甲退后两步,指着一个卫士说道,“去摸一下那个划痕。”
卫士苦着脸,“大亚,大家都说这片树林被诅咒了,这些树都被施了邪术,不能碰。”
西甲眼睛一瞪,“你竟敢违抗命令!”
卫士立马跪下把头磕得咚咚响,“请大亚饶命,这些树真的不能碰。”
似乎是为了配合被诅咒的说法,好端端的树林里忽然弥漫起烟雾,一眨眼西甲和卫士们全都被呛人的烟雾笼罩。西甲和卫士都从烟雾中闻到了柴火的气味,很明显,有人在故意制造烟雾,卫士们不得不把木盾背到了后背,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拿着铜戢,弓着腰警戒。
烟雾越来越浓,卫士们几乎只能看清面前一两步之内的地方。西甲急忙命令卫士们集中到一起,背靠着背,手里的铜戢一致对外。
就在卫士们聚到一起之后,树林里立刻响起了箭矢破空的声音,一只只利箭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卫士们来不及把盾牌从后背拿到身前来,当时便被射倒了一片。
凡是被射中的卫士都像刚才摸大树死去的那名卫士一样,在地上翻滚挣扎着吼叫。很快他们就用手卡住自己的脖子,卡得脸都变成了紫色,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干果吐不出来,同时双腿用力地不停往后蹬,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抓挠他们的脚。
不断有箭从烟雾中射来,不断有卫士倒下,四周全是在地上痛苦扭曲的躯体。
“举盾,快举盾。”西甲大喊。
慌乱的卫士们把木盾从后背拿到胸前,立时听到无数箭矢射到盾牌上发出的闷响。地上扭曲着身体的卫士渐渐不再发出声音,慢慢停止了挣扎,临死都保持着诡异的姿势。亲眼看着同伴以这种方式痛苦的方式死去,卫士们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不知道何时轮到自己,只能把身体尽量蜷缩在盾牌后面,心头暗自祈祷,不要被射中。
聚在一起的卫士成了叛军最大的活靶子,这样下去,到最后可能连叛军什么样都没看到就会全部葬身于此,西甲当即命令卫士们分散开来。这一招果然管用,卫士们的损失减少了不少,尽管还能听见箭矢扎到木盾上的声响,偶尔也能听到卫士被射中的惨叫,但明显比刚才少了许多。
西甲让五六个卫士举着盾牌把自己围起来,他向四周打量,现在的烟雾已经没有刚才浓,也没有刚才那么呛人。朦朦胧胧可以看到数十米之内的范围,这是个机会,必须尽快走出这片该死的树林。西甲让卫士们一个接一个传下命令,分散着全部朝前进,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迟早会走出去。
卫士们弓着腰举着盾,手里握着铜戢,双眼紧盯着看不清的前方,一步一步谨慎前行。忽然一声短促的叫声传来,紧接着又一声,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个个卫士像突然被绊到,猛然朝前扑倒,惨叫一声便不再动弹。
西甲急忙让围住自己的卫士拢得更紧,狡猾的叛军,肯定在地上设了什么机关,他大声叫道,“大家小心脚底下。”
话音刚落,围挡在西甲左边的一个卫士就向前扑倒,西甲看见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堆里闪电般的伸出支长枪,狠狠刺在了倒下卫士的身上,然后又立刻缩进了土里。他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铜刀狠狠朝着土堆砍下去,立刻就看见隆起的土堆迅速地向远处移动。
“追!”
西甲一声令下,带着身边的卫士急忙朝着土堆跑过去,追了一截,土堆竟然消失,西甲命令卫士掘开土地,发现了一条可供一人钻进去的地道。
“狡诈的叛军。”西甲当即让一个卫士钻进去,这名卫士刚跳进地道里,一支只有筷子长的短箭就射中了他的胸口,他痛苦地倒在地道口挣扎,没多久就坚硬地死去。
狭窄的地道易守难攻,西甲本想找来柴火点燃,用烟把叛军熏出来,可这样做太费时间,周围还不断响起卫士们倒下的叫声,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冲出这片树林。他恨恨地一跺脚,大声喊,“全都向前冲。”
卫士们举着盾牌朝着前方跑,突然前面射来密集的箭矢,阻挡卫士们的前进。卫士们举着盾牌大叫着给自己打气,顶着箭雨一个劲地往前冲。前方的烟雾越来越稀薄,视线越来越好,射来的箭也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冲出这片恐怖的树林,可以和叛军面对面地好好干上一仗,跑在最前面的卫士忽然叫嚷着往回跑。西甲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几十根大树代替了刚才的箭雨,朝着卫士们撞过来。被撞到的卫士立刻口吐鲜血而毙命,没被撞到的急忙躲到大树背后。
好在这一阵攻击很快就停止,卫士们战战兢兢地从树背后探出头来,确定不再有树木飞过来才把整个身体露在外面。
西甲铁青着脸,牙咬得咯吱响。叛军的阴险和狡猾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面对这样的叛军,再谨慎也难以防御他们层出不穷的花样,这片树林已经成了卡洛军队的刑场。现在西甲已经被逼得火爆三丈,他大喝一声,“跟我冲!”高举着短刀,率先朝前冲去。
有了大亚的率领,卡洛卫士们再次鼓起勇气,跟着西甲向前冲。当他们喊叫着,高举着铜戢冲出树林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令他们错愕。树林外除了一堆堆熄灭的火堆之外,一个人也没有,到现在他们连叛军到底是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