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雅格带领的大军来到距离鸡冠岭只有十几里的地方时,见到了圭彻和拉姆带还有百十来个狼狈不堪的卫士,这支骑兵队伍的战马和他们的头帕一样不知所踪,仅有少数人手里还有武器,身上的衣衫沾着血迹和泥土,仿佛经历了一场殊死的搏斗。
所有的大亚和部族头领都带着嘲弄的眼神看着曾经自命清高如今却像一只斗败公鸡的圭彻,在此之前,他们都认为圭彻捡了个便宜,抢了头功,但现在圭彻的样子可算让他们的心里得到了平衡。
而那些上师看到拉姆也是同样的心理,自从拉姆成了雅格面前的红人之后,也成了其他上师嫉妒的对象。上师们都在暗自猜测,雅格会采取怎样的惩罚手段,减掉拉姆的寿命?还是免除他森多上师的资格?无论哪一种他们都乐于见到。上师们有的已经开始盘算,采取什么方式能取代倒霉的拉姆成为战争胜利后森多和乌东新的上师,毕竟,这两个部族比其他部族肥得多。
雅格把手背在后背,看着跪在面前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两个人,“敌人有多少?”
圭彻举起三根颤抖的手指头。
雅格身后响起一片惊叹声,大亚、头领还有上师们谁都不相信敌人只有三个。
“三个敌人?”雅格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
拉姆抬起头急忙补充,“还有怪兽。”
雅格黑布后面的眼睛眯了起来,“怪兽?”
圭彻把头点得像鸡啄米,“对,对,三头怪兽。”紧接着,圭彻把从雨夜被袭击,到第二天进洞后的经历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你是说,那怪兽头扁平,通体硬甲,还有一条长尾巴。”雅格的心跳加速,圭彻对怪兽的描述像极了邑人大摩师的坐骑。
圭彻和拉姆同时点头。
“那骑在怪兽背上的一定是邑人。”雅格这句话一出口,圭彻和拉姆都瞪大了眼睛,拉姆急忙说,“总大摩师神机妙算,骑在怪兽背上的是几个邑人奴隶。”拉姆抢着回答,“刚到森多的时候,这几个邑人奴隶差点被祖平和申加砍了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盘果突然把他们几个全都释放。”
“三个?”雅格紧紧盯着拉姆,邑人转世大摩师只可能有一个,怎么一下子冒出来三个。
拉姆和圭彻互看了一眼,两人都点点头,“是三个。”
“怎么会是三个?”雅格皱着眉,仿佛遇到了难以想通的问题,他紧接着追问,“他们除了会驱使怪兽之外,还会什么法术?”
“法术?”拉姆和圭彻都摇摇头,他们不明白雅格为什么会这么问,拉姆很肯定地说道,“他们只是邑人奴隶,不会法术。”
雅格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来,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头向上抬起,注视着远方鸡冠岭的方向。
谁都看不见,雅格黑布后面的表情是怎样,谁也不知道,沉默不语的总大摩师在想什么,但从他站立得像一个雕像看出来,此时的总大摩师一定在思考非常重要的问题。
的确,现在的情况让雅格有些糊涂。在起兵之前,密探发来的消息是森多乌东联军并仍然使用的是铜戢之类的兵器,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炼出铁兵器,也证明森多并没有掌控邑人转世大摩师。出于这种考虑,雅格才放心让令堆亲自带兵讨伐。
可现在却听圭彻和拉姆说他们遇到了怪兽,从两人的描述上雅格可以肯定,怪兽就是灰面兽,是邑人大摩师的坐骑,如此说来,邑人转世大摩师已经出现在森多,这位转世大摩师出现在鸡冠岭是因为已经和森多乌东勾结在一起,还是一次机缘巧合呢?
此外,还有更解释不通的地方,既然邑人转世大摩师通过了无界墙,那应该有数以万计的邑人涌入濮囯才对,为何圭彻和拉姆说遇到了三个。
这些前后矛盾的问题让雅格紧皱眉头,他遥望着高耸的鸡冠岭开始怀疑,此时在山岭的另一面,或许不仅仅只是森多和乌东的四万人马。如果森多和乌东已经和邑人勾结在一起,敌人的人数就很难想象了。雅格摇了摇头,他不相信盘果和德莱会愚蠢到引狼入室的地步。但又该如何解释邑人转世大摩师和他的灰面兽坐骑出现在鸡冠岭呢?
事情的复杂超出了雅格的预料,他一声不吭地思索,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而雅格的沉默让圭彻和拉姆两人更加忐忑,他们从来没见过总大摩师这个样子,沉默得吓人,两人把头低垂到地上,对自己的命运完全没有把握。
许久之后,雅格终于开口,“你们两人起来吧,今天就在此扎营。”
没人敢问为什么眼看着就要到鸡冠岭却停滞不前,总大摩师是山神在人间的化身,他的话就是神的旨意,卡洛的大军在距离鸡冠岭十几里的地方漫山遍野地散开,喂马的,做饭的,砍树的绵延数里,柴火的炊烟一股股升腾,一时间热闹非凡。
卫士们只管服从命令埋锅造饭,大亚和头领们却在私下里议论雅格总大摩师的异常举动,以及圭彻和拉姆遭遇怪兽的真实性。有的说这纯粹是圭彻和拉姆为了逃避或者减轻惩罚所捏造出来的故事,但大部分都认为两人应该不是编造,因为总大摩师听完两人的禀报后并没有惩罚他们,议论到最后,大家把焦点都聚集到了怪兽和驾驭怪兽的邑人身上。
于此同时,雅格也在临时用麻布覆盖的一个建议帐篷里陷入了回忆,那是发生在将近一千年前的一场战役,濮囯人在六位大摩师的带领下,和邑人大摩师以及他率领的邑人展开了一场血战。濮囯人和睢国人为对抗凶狠的邑人和浑身硬甲的灰面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山岗上到处是尸体,山谷里堆满了头颅,河流里流的都是鲜红的血液,就连天空仿佛也被染红。艰苦的战争最后取得了胜利,那个驾驭着灰面兽的邑人大摩师被逼到了绝望断崖前,雅格还清楚地记得他临跳崖时,毅然决然的眼神。本以为有了无界墙,邑人的转世大摩师不可能会出现在濮囯的土地上,可没曾想,就是现在,那个引发了战争的邑人转世大摩师骑着他的灰面兽又来了。
雅格的面色越发凝重,他把所有大亚,部族头领和上师们全都召集过来,以最严肃的口吻说道,“这次平叛,众位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森多和乌东的一伙叛军,还有可能面对无比凶悍的怪兽,这种怪兽叫灰面兽,浑身都是岩石一般的硬壳,就连它紧贴地面的腹部也长满了硬甲,再锋利的刀箭都无法刺穿。”
圭彻和拉姆在一旁直点头。众人都心里一凉,面对如此强大的灰面兽岂不是毫无办法,只有逃跑的份?
“在遥远的古代,邑人转世大摩师驱使着这种怪兽,踏上了濮囯的土地,当时的濮囯大王联合睢国一起抵抗邑人的进攻,无论男女老幼,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上了战场,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濮囯和睢国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雅格的声音越说越低,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他的悲痛,“房屋被摧毁,土地被践踏,人们被虐杀。”
“敢问总大摩师,最后如何取胜。”圭彻急切地说道。
雅格扫视了一眼众人,“在无数次失败之后,我们找到了灰面兽的弱点。”
众人眼中一亮。
“灰面兽的鼻子是全身最柔然的部分,只要猛击它的鼻头,它就会感到疼痛,最重要的是灰面兽的颈部有一圈鳞甲特别薄,能跳上它的背部,就能从这一圈软鳞下手。”雅格抬起手,做了一个向下猛砍的动作。
听雅格这么一说,众人眼中的亮光又熄灭了,灰面兽如此凶恶,靠近它都不容易,况且跳到它背上去,还要找到那一圈软鳞,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在现场陷入沉寂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来,“启禀总大摩师,我愿再次带领军队,与灰面兽一绝死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说话人的身上,看到竟然是圭彻,不由得都讥笑了起来。
雅格微微一笑,走到圭彻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搭在圭彻的肩膀上,“圭彻大亚,你遇上的是灰面兽,败了我不怪你,你还是好好休养,将来有立功的机会。”
圭彻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坚决地说道,“恳请总大摩师再给圭彻一个机会,圭彻不愿终身背负一个战败者的骂名,这次如若还杀不了怪兽,圭彻宁愿战死也不后退半步。”
雅格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点了点头,“好,我再相信你一次,不过不是让你当先锋,而是让你今天晚上带人摸上鸡冠岭,查看盘果和德莱的军队情况。”
圭彻感动得把头都磕破,“定不辜负总大摩师厚望。”
雅格朗声说道,“巴尔头领,霍多头领,明天一早,你们带各自部族士兵分别向东西包围鸡冠岭,其他大亚率部队从正面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