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堆微睁着眼睛,手在怀中女人如丝光滑的黑发上滑动,车厢外传来弄端的声音,“大王,犁交寨到了,请您下车休息。”
这是令堆第二遍听到弄端的禀报,但他实在不愿意放开怀中这块“暖玉”,便佯装听不见。
怀中女人如初生的小猫一样哼了一声,“大王,不要离开。”每个字都如同猫爪挠到了令堆心坎上。
令堆用手指头刮了一下女人秀丽的鼻梁,“睢国怎么会出你这么一个美人,拉浪应该早一点把你献给我。”
女人咯咯地笑起来,笑得梨花乱颤,“现在献给大王我才能独享恩宠嘛。”
“你这张嘴是不是抹了蜜,说话这么好听,我要亲自尝一尝。”令堆大笑着低下头,弄端尖细的声音像挥之不去的蚊子般再度响起,“大王,请您下车休息。”
“知道了!”令堆几乎想用骨针把弄端的嘴给缝上。
“大王快去吧,别耽误了您的大事。”女人轻柔地在令堆耳边说。
令堆这才念念不舍地站起来,用长袍罩住一身的肥肉,女人爬起来,体贴地为令堆栓上腰带,整理衣冠。有一瞬间,令堆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恍然回到了十多年前新婚后的第一个早晨,也是一个女人为他细心地栓腰带。令堆侧过脸,看看女人美丽的轮廓,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可惜这个女人是个睢国人,要是濮囯哪家王族的女儿,他便可以娶她为王妃。
穿戴整齐的令堆拉开了车厢的门,弯下身子刚把头探出去,迎面就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声音,“大王万岁!”
令堆脑袋嗡嗡直响,眼前一黑,差点一个趔趄从马车上摔下去,眼明手快的弄端急忙把他扶住。令堆定了定神才看清楚,马车前黑压压跪倒一大片。臣民的恭敬让令堆心中的恼怒不便显露出来,只能无奈地抬抬手,“都起来,都起来。”
踏着木箱走下马车,令堆感觉腿有些发软,这一路他不知道吃了多少粒回春丹,但车厢里那个女人像饿狼似的永远喂不饱,让他在获得快乐的同时,精神却越来越差。令堆赶紧从怀里又掏出一粒塞进嘴里,就着唾液硬吞了下去,这种神奇的药丸能让他尽快回复神气。
一个身着蓝袍杵着拐杖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张了几次嘴才攒够说话的力气,“犁交寨贵族普安率全族老小恭祝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到最后几个字,普安几乎要断了气,令堆看着他说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急忙挥挥手,“菜肴都备好了吗?”
普安急忙勾下腰,抬起一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吊脚楼,“听说大王的大军要经过犁交,我早就为大王准备了好酒好菜。”
“那就不要在这里废话,带路。”令堆抬脚坐上了等候在一旁的躺椅,把头从躺椅里探出来,指着马车吩咐弄端,“给里面也送点好酒好菜。”弄端急忙点头。
比起王宫内的菜肴来说,普安准备的饭菜显得不够精致,但分量却非常适合劳累了一天的令堆大王和众位带队的大亚。油亮亮的腊肉,烤得外焦里嫩的鸡和鸭,拳头大的牛肉在陶罐的沸水里翻滚,还有一坛坛已经拍开了泥封的米酒散发着酒香,混合着肉的香气充斥着普安家宽大的堂屋。
令堆大王当之无愧地坐在上首,普安作为一个普通的贵族只能站在一旁伺候,部族头领和带领各部士兵的大亚们分列两边坐在下首,几十个普安家的仆人像蜜蜂一样在菜肴和客人们之间来往穿梭。
令堆端起从王宫里带来的铜盏站了起来,“各位大亚和头领,此次我率兵出征讨伐,势必一举消灭盘果和德莱两个家族,望各位全力以赴。”
所有人立马也双手端着陶碗站起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大王威武,旗开得胜。”
几碗口米酒下肚,步兵大亚西角忽地站起来,先是恭敬地对令堆鞠了一躬,然后朗声说道,“大王,属下有一事不明。”
令堆咽下一块肥得冒油的腊肉笑着说道,“什么事?”
“属下不明白,大王为何要派一个上师为先锋。”西角大亚的脸因为酒精的缘故显得满面红光。
西角的话音刚落,其他大亚和头领也把目光都聚集到了令堆身上,看来这是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令堆哈哈一笑,“你们是怕拉姆上师抢了你的战功吧。”
“正是。”西角毫不忌讳地说道,“上师当先锋,让我们这些带兵的大亚很没面子,说出去被人笑话我们卡洛大亚都是脓包,不能上阵打仗,要靠上师打头阵。”
令堆抬抬手,示意西角坐下,“拉姆上师是奉了雅格总大摩师的命令去占领望乡桥,不会深入森多腹地,此次平叛仍然依照祖宗留下的规矩,谁占领的土地就归于谁。”
此话一出,堂屋里立刻热闹了起来。
统领战车的大亚米争把骄傲写在脸上,,“大王,森多和乌东联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就像山野里乱窜的猴子,怎么能和卡洛卫士相比,不用其他各部士兵上场,我们的战车就能完全碾压盘果和德莱的士兵。”
令堆高兴地点点头。
大亚圭彻不甘落后,他鼓着一双牛眼请战,“大王,我愿为先锋,率领我的三万骑兵部队直捣森多大寨。”
统管射手的大亚登蛮放下手中的酒碗,不紧不慢地说道。“马再快也没有我们射手射出的箭快,我们的箭还没射出去,哪有骑兵和战车冲上前的道理。”
“各位大亚是不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拉旺头领霍多洪亮的声音插进来起,“森多和乌东的土地我们这些部族也有份。”
高里部族的头领巴尔也傲慢地说道,“难道我们高里士兵跑那么远是来看热闹的吗?”
众人争得面红耳赤,令堆听得耳朵里嗡嗡响,抬眼一看,唯有紫丹头领脸上像结了一层冰似的沉默不语,这让令堆的愉悦的心情受到了影响,他抬起双手往下压,“诸位头领和大亚慢慢商议,本王累了。”
众人急忙一起站起来恭送令堆。
一直守候在旁边的普安凑上前来,“我为大王准备好了临时的寝宫,请大王休息。”
令堆摆摆手,“不用,本王自己带着寝宫。”
在普安失落的眼神里,令堆一摇一晃地走出了吊脚楼,在弄端的搀扶下,刚走到巨大的马车旁,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立刻让令堆心神荡漾。
拉开车厢门,女人正蜷缩坐在角落里,满脸的落寞。令堆急忙走进去,弄端知趣地把门拉上,并把守在马车周围的卫士全都撤走。
“宝贝,你这是怎么了?”令堆几步迈到女人跟前,蹲下来心疼地伸出手去,女人却往后缩了缩,“小女子听到那吊脚楼里面欢声笑语,我却只能在这个幽闭的木箱子里孤独一个人。”
令堆急忙把女人抱在怀里,“可怜我的宝贝了,”令堆忽然看到一旁的饭菜似乎没有动过的样子,“你怎么没吃?”
“我要等大王来了一起吃。”女人嘟起俏皮的嘴,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情爱。
令堆急忙把盛满了牛肉的陶碗拿过来,女人娇滴滴地说道,“我要大王喂我。”
令堆的心都要化了,夹起一块送到女人的口中。
女人满足地笑了,也从碗里夹起一块送到令堆的嘴边,“大王也吃一块。”
令堆急忙张开嘴,饱含肉汁的牛肉在口中咀嚼,似乎比刚才在普安家吃的还香,不但口感好,甚至浑身都开始发热。
“大王喜欢,就再吃一块。”女人又夹起了一块肉。
令堆哪里还要再吃,他像饿虎般把女人推到,马车便开始摇晃。
刚开始令堆还像下山的老虎般凶猛得不可一世,可没过多久动作就越来越慢。令堆感觉眼睛有些发花,耳朵眼里似乎有一只夏天的蝉在鸣叫,他抬起头,看到车厢在左右晃动,而且晃得越来越厉害,他眼前一黑,大吼了一声之后便像一座拆掉立柱的房子轰然倒榻,两只眼睛无神地大睁着,嘴角冒出了白沫,手脚像牵线的木偶在怪异地抖动。
“大王,大王。”女人害怕得尖叫起来。
车厢外的弄端听到后立刻拉开车门冲了进来,他敏捷地把手搭在令堆的鼻前,感到还有呼吸。
“怎么办?”女人惊慌地问。
弄端把女人的衣服捡起来扔过去,“穿上衣服,往东走,没有卫士看守,会有人接应你。”
女人急急忙忙把衣服穿上,拉开车门,听到吊脚楼里已经有慌乱的脚步声响起。她立刻朝着东方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