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夜幕像一块绽放五彩缤纷的幕布，闪耀的星辰在银河中散发着点点光芒，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就像眼前的篝火，在偌大的戈壁滩中，如有一粒尘沙。
都说在这荒无人烟的地域会有野兽出没，可能是我们运气好，豺狼虎豹至今未曾遇到一头，妖魔鬼怪倒是遇到不少，命运就是这么无常。
手中握着幻鳞剑，蹲坐在火堆旁。心脏砰砰砰的撞击胸腔，大气不敢出一口，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骷髅，而他似乎也在看着我。周围一片寂静，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就是干裂的金丝楠木燃烧时发出的刺啦声。脑子里重复着一句话，敌不动，我不动。
冷汗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就在几分钟之前，亲眼看到已经被埋入土里的骷髅，慢悠悠的滚到了火堆旁，它怎么出来的至今还是个迷。永善就在我侧面盘膝而坐，其余三人都在睡袋里，睡袋也在眼前，绝对不会有人去把它挖出来。
骷髅滚过来的位置，紧挨着老刘头儿的睡袋，就这么静静的堆在那儿。足足有半个小时，骷髅一动不动，跟他比耐力，我肯定不行，腿都都麻了，这时候骷髅要是飞这边来，想跑都跑不动。
要真是个活物，也就算了，哪怕是个死尸活了也行。可眼前这个玩意，就这么一个秃脑壳，人不人鬼不鬼。说它是人吧，没身子。说它是鬼吧，也不妥。说它是个妖精呢，除了会滚来滚去，别的功能也没有。
总被这么一个骷髅盯着，换做是谁心里也会发毛。不管它是死是活，单是自己滚过来，就这一点就够瘆人的。如果我没有以前那些经历，估计现在早已经跑的没影了。
这可如何是好？干咽了口唾液，深吸口气，慢慢吐出。心里一横，抬起握着幻鳞剑的胳膊，指了指骷髅，说：“你什么意思，到底想干嘛？”
想不到我话音刚落，骷髅竟然左右摇晃了几下。不知道内情的人乍一看，肯定会以为这是一个不倒翁。仅仅是摇晃了几下，骷髅并未做出其他动作。
“你这是说什么呢？摇头什么意思？有能耐你点头看看。”我纯属就是闲的，结果没想到听完我的话，骷髅头竟然一点一点向前挪，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嘿，这玩意新鲜啊。”见它似乎能听懂我说的话，此时也不再那么害怕了，倒是觉得挺好玩。说：“你是能听懂我再说什么？”
骷髅向前晃了晃。结合刚才发生的这一切，看来它这是再点头。
“嘿，好动啊。”一个能听懂人话的骷髅，这绝对是个奇迹。对骷髅招招手，说：“来，你过来点，咱俩好好聊聊。”
骷髅点点头，往前滚了两圈，然后退回一圈，开始不断的左右摇晃。
“怎么不过来？”顶着摇晃的骷髅，实在猜不透它这是在向我表达什么意思。不禁询问道：“左摇右晃是什么意思呢？哎，说句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旁边的永善连眼皮都没翻一下，缓缓说道：“它修为尚浅，惧怕你手中的短剑，它对你并无恶意，师弟不妨将短剑收起来。”
“你没睡着啊？”听到永善说话，心里就更踏实了，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得了道的和尚。将短剑插进靴子里，顺便挪了挪腿，那叫一个酥麻。
短剑刚被收起来，地上的骷髅顺势翻滚几圈，慢慢停在了我和永善之间。看着它的举动，内心不住惊叹：这东西比宠物还要通人性，要真有这么一个听话的宠物，也不错，就是样子丑了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也是一个苦命之人呐。”永善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它之所以成精，是因为生前死的太冤，心中的怨气无法消退，致使无法步入轮回，只能游走于荒无人烟的戈壁之中。”
“这还真是个妖精啊？”听大师兄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同情。看着地上白花花的骷髅，脑袋一抽风，伸出手在它脑壳上摸了摸，还挺光滑。手轻轻抚摸骷髅的脑壳，骷髅也轻轻晃动，像是要表达什么，遗憾的是我也不懂哑语啊。
曾经不止一次的听说过一下动物或者冤魂可以修炼成精，但至今从未遇到过。想不到一次戈壁之行，还能遇到妖精，又给我的人生增添上了丰富的一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永善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着骷髅，说道：“既然决定拜我为师，日后自当安分守己，好生修炼才是。”
骷髅轻轻转了一圈，面对着永善点点头。往前翻滚两圈，来到永善腿下。再看永善，单手将骷髅捧起来，嘴里念念有词。随着嘴里的一声低吟，一个“开”字出口的同时，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在骷髅天灵盖一点。
永善轻轻将骷髅放在地上，缓缓说道：“即日起你便与我有师徒之情，他日回到寺中，我必会超度与你，让你早日步入轮回。”
骷髅在地上翻转摇晃，虽然没有语言的交流，但不难看出，骷髅很是兴奋，转的那叫一个快，配合着脸上的窟窿，跟旋转中的足球有一拼。
“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永智长叹一声，说道：“他是被人枉杀于荒漠之中，心中一灵不泯，依附在头骨之上，而他的残躯怕是就在扎日嘎布山的尸墙之中。”
“什么？难道说这土丘之下埋得全是骷髅？”瞪眼看了看旋转的骷髅，说：“扎日嘎布山距离这里少说也有四五十公里，费这么大劲儿，将人头弄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阿弥陀佛，这怕是一个永远无法知晓的秘密了。”永善长叹一声，说道：“明然祖师在扎日嘎布山中已经化解了大部分的怨气，仅剩的一些却被师弟的短剑所吞噬，怕是也只有他在巧合之下受到日精月华的洗礼，独自修炼起来。”
永善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骷髅，手一挥，继续说道：“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骷髅晃了晃，直接就奔向了老刘头儿睡袋的位置，借着一股冲劲，翻上睡袋，乍一看倒真相是给睡袋按上了一个脑袋，只不过是一个骷髅而已。这骷髅不是一般的皮呀，选的位置那叫一个好，老刘头儿要是现在从睡袋里钻出来，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它。
“师兄，修炼的妖精不都是动物吗？它怎么就能修炼了呢？”一个白花花的头骨，没有四肢，没有脊柱，竟然能独自修炼成精，这事搁在故事里还行。现实中说出来。谁能相信。
“阿弥陀佛，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只要心足够虔诚，都会有机会修炼成正果。”永善的眼皮再次闭上，说：“刘施主与他也算有缘，无意中将精血滴落在骷髅上。虽然只有几滴，已经足够。而这几滴精血正是他修炼中所欠缺的必要条件。”
“师兄，你厉害了。”心中不禁暗暗佩服他，修为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能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妖精呢。
“呵呵，师弟过奖了。”永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说：“如果没有人的精血，死物即便有了灵性，就算修炼千年也是徒劳。动物修炼就简单了，本身就是生灵，只要虔心向善，自会成正果。”
“哎，师兄，人怎么修炼啊？”能够长生不老，这是我从小就有的心愿，难得有这么一个好的机会，多了解了解。
“阿弥陀佛，难道师弟想要修炼？”永善忽然翻开眼皮，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见我点头之后，只听他继续说道：“师弟能入我佛门，已是一种修炼。只要日后广结善缘，愚兄相信师弟有朝一日自会脱胎换骨，修成正果。”
“师兄，你说的这个修成正果是死了之后的事吧。我想问问有没有那种，不死就修成正果的方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永善白了我一眼，沉吟片刻，说：“世间万物应顺应天意，若逆天而为，怕是要遭到天谴，降下雷劫。雷劫分为九重，传说鬼仙在未渡劫之前则是阴神之体，度过九重雷劫便可成就阳神，证就神位。雷劫是以天地的形式来认可的，只有渡过雷劫才能脱胎换骨。传说九重雷劫一次比一次困难，惊险重重，修道之人渡雷劫必须有法器在身，不然轻则修行全废，重则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所谓春雷一声响，万物润无声。”
“这么夸张？那岂不是稍有不慎就灰飞烟灭了吗？”听完永善的一番话，心里开始嘀咕，要想当个神仙还真不容易，怪不得劳资一路走来碰到的全是妖魔鬼怪。
“呵呵，亘古至今怕是没有几人能经受的起这天劫之灾。所以我们佛门中人要想修成正果更应顺从天意，不可妄自为止。”永善长叹一声，说：“只有普度众生，广结善缘，吃斋念佛得到佛祖庇护。人的佛性本来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只要洗清内心的尘埃，不自私、不自利、不妄语、不贪、不嗔、不痴，那么，清净佛性就现前。”
“这么复杂呀？怎么越听越糊涂呢？”文化程度本来就低，听永善这么一说，犹如天书一般，实在搞不懂。
“阿弥陀佛，师弟只要一切随缘即可。”永善说完这句话，再次闭目诵经。
“哎呦，我的妈呀。”迷迷糊糊之间，一阵尖叫通过耳廓直传中枢神经，那声音比鬼叫都难听。
猛然间清醒过来，睁眼就看到老刘头儿的睡袋缩成一个球，半跪在地上，蜷缩着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活脱一个大蚕蛹。
愣了两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成了精的骷髅正在看着老刘头儿。不用想，肯定是老刘头儿想从睡袋里出来，一睁眼看到骷髅，没有丝毫防备，就这样无情的闯入了他的视线。
几个人也被他的惨叫惊醒，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刘头儿。
“怎么回事，这玩意哪来的！”老刘头儿带着哭腔，本来长得就像老鼠，五官在这么一扭曲，配上灰色的睡袋，倒是真和老鼠有几分神似。
“没事，没事。”急忙走过去，拿起地上的骷髅，一只手轻轻抚摸它的秃脑壳，说：“一个骷髅头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大家赶紧睡吧。”
老刘头儿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我将骷髅拿走，左瞧又看，确定没有第二个的存在，战战兢兢扭着身体从睡袋里钻出。
“峰爷，怎么能这样呢，大半夜你诚心想吓死我呀。”老刘头儿一屁股坐在对面，往火堆了填了几块木板，说：“大半夜闲的没事你把他挖出来干嘛。”
“不是我挖的。”自从了解骷髅的经历之后，反而觉得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将骷髅捧在手中，一手不断在脑壳上摩挲，说：“是他觉得土里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然后就自己钻出来了。”
“钻出来就直接去找我了，对不对？哎呦喂，峰爷，咱别闹，都让这玩意给我整出阴影来了。”老刘头儿轻拍着胸口，长出口气。
“没事，这玩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来，你看看多光滑的脑袋。”捧着骷髅示意老刘头儿仔细看看，说：“刘爷，说点正经的。我看你手把件儿也不少，什么葫芦、核桃、菩提、玉石你也有不少，品质也都是上品。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些东西也都常见，不妨试试这个。”
撇眼扫了一下我手中的骷髅头，连连摆手。
“你看这多好啊，别人盘核桃菩提，您盘个骷髅。以后在潘家园遛弯的时候，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别介，我对嘎巴拉这种东西真没有兴趣。”说到这里，老刘头儿沉吟片刻，小眼珠转了转，说：“哎，峰爷，你这么一说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什么？”
“要不我挑几块好点的骨头，回去弄几串嘎巴拉，也能卖不少钱。”
“嘎巴拉？什么东西？”
“峰爷不知道吗？”老刘头儿往前凑了凑，看着我手中的骷髅，说：“嘎巴拉就是人骨制品。其用材，一般是得道高僧圆寂之后残留的尸骨，将其头盖骨，腿骨，指骨制作成的特殊法器。更主要的一点，西藏是嘎巴拉的发源地。”
“我的天，这么恐怖！”
“不止呢。制作好一副嘎巴拉灵骨念珠需要108个高僧的手指骨和眉骨，这就意味着最少也得需要十几位高僧的眉骨指骨。话又说回来，想要凑够这十几岁高僧，那得需要多少年，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甚至一百来年才能做好。所以一串真正的嘎巴拉是价值连城滴。其中所包含的意义也不再只是恐怖，更多的是一种向往和制作的血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