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大伙儿都起床了,对于他俩从外面回来很是好奇,尤其萧城卓,唯恐他们去玩什么好玩的,把他给漏掉了,小跑着上来缠着叶清禾,“姐姐姐姐,你们去哪了?怎么不带我去?”
叶清禾牵着他的手,面向萧城兴和姜渔晚解释,“我和二哥去跑步了,早上空气很好,二哥还背了一篇英语课文呢?萧伯伯,萧伯母,二哥的英语发音真好听,跟国际台的播音员似的。”
她第一次在姜渔晚面前说这么多话,而且看起来完全诚心诚意在赞美萧伊庭,说得姜渔晚脸上顿现洋洋自得之色,“那是,我们伊庭从小和他大哥一起学英语,那会儿老师都夸奖他很有语言天赋,天生翻译官的料!”
一声冷哼传来,萧城兴发话了,“小时候的事还提来干什么?不看看他这几年成什么样了?”这个小儿子幼时确实聪明伶俐,一口好听的伦敦英语给他长了不少脸,可越长大越让人头疼。
说到这里,萧城兴忽然想起叶清禾上回跟他说的话,再一看这姑娘,果然正冲他努嘴呢……
他皱着眉,努力让僵硬的脸松弛一些,虽然很别扭,可到底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来,“不过,底子到底不错,现在捡起还来得及,早上出去晨练顺便背英语,这个习惯好。渔晚,我看我们俩以后早上也早点起来跟孩子一起去锻炼吧,你我都有年纪了,保重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姜渔晚微微一笑,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光晕,丈夫略略体贴的话,就能让她很受用,“好啊,明天开始我也陪着你们一起晨练。铨”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萧城卓是个不甘寂寞的主,这么热闹的活动怎么能少了他?
在这群情沸腾的时刻,唯一觉得世界末日到了的人只有萧伊庭……
老爹这是要跟着起什么哄呢?这让他还有机会偷懒?
身边的叶清禾此刻倒是安安静静的,可他怎么就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呢?
某日,叶清禾和萧伊庭放学归来,一进家门,就看见姜渔晚和萧城兴在说着什么,神采飞扬的极是高兴。
“妈,什么事儿这么开心?”萧伊庭很能讨姜渔晚欢心,回家来第一个叫的人总是妈妈。
姜渔晚热切地拉着儿子在自己身边坐下,“儿子啊,你的机会又来了!青少年书法大赛给咱们发来了邀请函,赶紧准备一副字,送去参赛!”
“妈……”萧伊庭一听就觉得头大,“咱现在学习多紧张,就不要参加这些比赛了吧,早已经不是孩子了……”从小就被妈妈拉着参加这比赛那比赛,每次拿了奖就成为妈妈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的资本,现在他都快十八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姜渔晚听了马上不高兴了,“这怎么会耽误学习呢?那你练字干什么?再说了,这也是为你以后的前途铺路啊!指不定成为书法家了呢?”
“妈……我离书法家还真是远着呢……而且我练字的目的不是为了出风头,是为了陶冶情操!不信你问爸,爸,我不能因为字写得稍微好点,就成为骄傲的资本,对不对?咱要学会内敛,学会深藏不露,是不是,爸爸?再说了,现在深深地认识到,我那字根本就不算什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咱们家里,妹妹的字都不知比我好多少倍!”
“城兴!”姜渔晚十分生气,瞪着眼看着丈夫,如果丈夫也站在儿子这边,她就跟他没完!之前跟他说这事,他就没怎么热衷。
萧城兴接到妻子的信号,懒懒地说,“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倒是不错,要你写字只是为了陶冶你的性情,至于字比你写得好的,也确实大有人在,不过,你妈妈也是好意,有优点就要表现出来,这样吧,既然你说清禾的字比你的还好,那么你们两个都准备一副作品准备参赛吧。”
“……”这就是小孩在大人面前的无奈,萧伊庭极不乐意地上楼,一边还嘀咕着,“我以后当了爸爸,决不让我的孩子练这练那,也一定不逼着他学习,他爱干嘛干嘛,玩泥巴玩游戏,不用写作业,也不要考好成绩……”
萧城兴被儿子的孩子气给逗笑了,“什么混话!你也不小了,还说这些幼稚的话?什么以后当了爸爸?前提得你可以当爸爸才行!就你现在这德性,有人愿意嫁给你吗?”
“这您……”萧伊庭本来想说,这您就不知道了,喜欢我的人一大把,可转念一想,如果被爸爸知道他在学校早恋,不劈了他才怪,还是算了吧……心中又暗暗自得起来,老爹啊老爹,是您儿子眼光高,否则您现在都能当爷爷了!
尽管不情不愿,最终还是和叶清禾一人写了一幅字准备交差,心中还颇为歉疚,把妹妹也拉下水了……
写完后,翻箱倒柜找出他的鸡血石印章,在末尾拓了个印。这石头还是他曾经一次拿大奖,妈妈送给他的,一块破石头而已,据说还挺值钱,他收了之后就随意一扔,很久都没想起,以致要用了不知在哪角旮旯里。
“好了,你的呢?写好了吗?”他偏过头来看。
她的也已经完成,只是还没有盖印章。
“印呢?有印章吗?”他指指拓印的位置。
她想了想,拿出那个江之永送给她的盒子。
这个玉章,自她从江之永那里拿来就没打开过。
“这盒子挺漂亮!”他赞道。一看就是女孩用的东西,古香古色的小木盒,盒盖上雕刻着复古的花纹,还镶有一颗仿的红宝石。“我来给你盖!”
他说着把盒子抢了过来,打开,一张粉红色折成条状的小纸笺却掉了出来。
他拾起纸笺,看了叶清禾一眼。
叶清禾自己也觉诧异,以致反应慢了那么一拍,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把纸笺展开了。
“致清禾,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江之永?”他用一种质疑的语调念出来,回头在看她时,已经有了怒意,“这是江之永送给你的?”
她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坦然回答,“是。”
他烦乱地将纸笺撕了个粉碎,纸屑扔进垃圾桶,“你是不是白痴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还是你喜欢跟他这样?”
话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有张纸条好吗?
“女孩要自爱一点你懂不懂?怎么可以随便接受男生送给你的礼物?”他把印章拿起来一看,印章上的字格外刺眼,不免嘲笑,“这么垃圾的字,是他自己刻的吧?还好意思送人?要不要我给写个篆书当摹本!江之永!我警告过你的!”
她看着他生气暴走,有些不知所谓,他说她不懂得自爱,她也不会跟他计较。人贵在自知,她自知自己是怎样的人,有着一颗怎样的心,断然不会因为别人几句诋毁的话觉得伤了自尊而大肆辩驳,更何况,他还不是别人。
然而,他最后那句话却让她着急了,“二哥,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他凶巴巴地瞪着她,“你给我听着,以后离江之永远点!至于你们那个剧本,写了这么久还没定稿吗?别写了!混蛋!在我面前玩花招,打着写剧本的幌子泡我妹妹!招数还嫩了点!也不打听打听我萧二是什么人!敢老虎头上拔毛!”
“……”话说什么叫老虎头上拔毛?她是他头上一根毛吗?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这样子,明显是要揍人啊!她不禁抓住了他衣袖,“二哥,你别乱来!千万别打他!”
这话更让萧伊庭生气了,“怎么?你还护着那混蛋?!妹妹,你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你年纪还小,成绩又那么好,老爸可是希望你上清华的,别小小年纪学人谈恋爱毁了自己的前途!”
叶清禾无语了,他教育起别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那他自己呢?
萧伊庭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略显尴尬,“妹妹,你跟我不同!我是魅力四射……实在挡不住,可你跟那些女孩不一样,知道吗?你是那么的……”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想起她站在水汀的一幕,娴静出尘,独芳暗香,完全不是那些围着他转的庸脂俗粉所能比的,而江之永和她站在一起只会辱没了她,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孩子!
于是,换了种说法,“妹妹,你是那么的小!还没长大,看不清男生的龌龊用心我明白,但是,从现在起,要和江之永保持距离,不能让自己再糊涂下去!至于这个印章,扔了!”
他把印章放回盒子里,连盒子一起收了。
叶清禾有一瞬是想笑的,什么叫魅力四射实在挡不住?
眼看他要走,她拽着他衣服不放手,“二哥,你答应我,不能打人!”
萧伊庭无端又烦乱起来,“放开!你老护着他干嘛?不给他点教训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二哥,不能打人!你答应我!”她固执地拉着他的衣袖,重复着这两句话。
有时候太固执真的让人很烦!
这丫头怎么就那么拧呢!逼着他写作业的时候这样!逼着他背课文也这样!逼着他每天给她当“乌龟”去遛时也这样!现在护着江之永还这样!气死他算了!
“二哥……”她叫他,轻轻柔柔的,目光透过镜片,执着地看着他。
“哎呀!好了好了!答应你就是了!真烦人!”他甩掉她的手,走了。
她站在房间里,看着他的背影,推了推眼镜。
那天下午,他照常出去和辰安他们打球,只是回来的时候却有些晚了。
叶清禾没有逼问他去了哪里,毕竟他的改变已经太多太多,周末跟朋友出去玩,吃个饭再回来也是正常。
谁知,晚上的时候,他却钻进了她的房间,带着神秘的笑。
“干什么?”今天不用复习,他还跑到她房间来?自投罗网吗?
“妹妹,给你看个东西!先猜猜是什么!”他的手背在后面,灯光下,琥珀色的眸子因为欣喜和神秘闪着微光。
“什么?我猜不着。”这让她怎么猜,想了想,狐疑,“不会是只小乌龟吧?”
这些天每天早晨都会遇到遛乌龟的小朋友,她也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她对那只乌龟的喜爱。只是每每小朋友伸长脑袋寻找她的小乌龟时,她都只能看着他笑,“小乌龟啊,姐姐带来了呢,真的带来了……”
“是吗?我怎么看不见?”小朋友会天真地皱起小眉头。
她不敢在萧家人面前说得太露骨,只好忽悠小朋友,“姐姐的小乌龟是隐形的哦,你当然看不见……”
当然,每次他都气得脸色发青,发誓一定要弄只真乌龟给她,让她的乌龟现原形!
这句话却差点让她笑疯了,没错,现原形……
所以,她以为,这一次他的确把乌龟的原形给她带来了……
他立时变得沮丧,“你真那么喜欢乌龟啊?”
“是啊!乌龟听话,可爱着呢!”她莞尔。
他发现,每次提起乌龟,她才会笑……
“好吧,以后再说,这一次不是乌龟……”他的手伸到她眼皮底下,掌心里躺着一只小盒。
从这只小盒的形状和大小来看,里面装的东西应该是枚印章。
他扔了她的玉章,再还她一枚,是这样吗?
她盯着这只小盒,没有说话。
这不是他习惯的反应。
假如他送别的女孩东西,她们一定会如获圣恩一般欢欣雀跃。不过,她是妹妹,是天塌下来也安然不动的妹妹,自然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于是,他亲手给她打开盒子,“看看,喜欢不喜欢?”
她面色微微一变,盒子里躺着的,竟然是一枚鸡血石……
才拇指大小,这么一看,鸡血成分还没到40%,不是珍品,可那也是鸡血石……
他把石头取出来,握着她手腕,将石头放进她手心里,“这个,不是顶好的,可是,我现在只有这个能力,以后我有钱了,会给你买更好的,我答应过的。”他记得自己承诺的,等他有能力的时候,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买什么,他不会忘记的。
她仍然看着,一声不吭。
他以为,她还在为那枚玉章生气,“妹妹,别这样了,虽然这枚印章比我用的那个差一些,可比江之永那枚玉的好多了,这字也刻得专业多了,你拓在作品上不至于那么丢脸,江之永刻的那字,明显是毁你的作品啊!”
“所以,你今天晚归的原因是去买这个了!”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声音还是冷冰冰的。
“是啊!打完球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枚合适的!饭还没得及吃呢!”他有些委屈地说,“本来还想找个更漂亮的盒子装起来,可实在没满意的,时间也太晚了,妹妹你就将就一下吧!”
她摊开手掌,在灯光下仔细地打量这块石头,她没有看错,确实和她估算的差不了多少。
“妹妹,你懂这个?看看我有没有被忽悠。老大老三他们也都不懂,没法给我参考。”他问。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灯光反射在她的镜片上,完全看不清她眼睛里是怎样的内容。
“难道……我上当了?”他担忧地问。
“没有。”她低声道。
“那就好!若敢坑我,我非拆了他店不可!”
他在那诅咒发誓的,冷不丁听见她温软的声音响起:
“二哥,我只是想知道,你的钱从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