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燕兆修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连鲸落都觉得陌生,一时间有些胆怯,看着燕兆修喃喃道,“二哥……怎么了?”
“你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急切地重复道,从藏书楼下来之后有些偃旗息鼓的期待就像是干枯许久的小苗突逢甘霖般一瞬间就开始疯狂生长,那些期许,带着心脏仿佛都要跳出胸膛一般的力度,在耳畔仿若战鼓擂擂。
程泽熙狼吞虎咽扒拉着米饭的动作都停了,含着米饭张着嘴奇怪地看着失态的燕兆修。
他不认识燕兆修,可这短短接触的时间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不善于表露情绪的人,至少,应该不会将丝毫负面的情绪表露给他那个妹妹。
只是,这突然而来的汹涌,真真切切的……程泽熙的目光落在那串珊瑚佛珠上……年纪轻轻的人,却喜欢端着一串佛珠……
小丫头还呆呆愣愣能的,似乎有些吓到了,程泽熙蹙眉,有些戒备,“你打听言希做什么?”
“她……真的叫言希……?那个、言希?”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太好直接提藏书楼,只好说着,那个、言希。
燕兆修始终有些不太相信,藏书楼的存在,亦正亦邪、政府的态度也有些模糊不明,有些属于灰色地带的边缘化,终究是不太好看的买卖,所以言希这人,也似乎拢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她似乎凭空出现、没有过去、没有血亲,不知年龄、不知容貌,行踪也是成迷,甚至江湖之上隐约有传闻,连其是男是女都已然不确定。
更多情况是即便你寻到了藏书楼接生意的地方,也是问不到关于言希的只言片语,甚至,对方也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这位少主子的消息。
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盛京城的夕水街,与自己擦肩而过……
说出来,你信么?反正他不信。
程泽熙阁了碗筷,随手扯了老掌柜托盘上还有些温热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嘴,瞥了眼燕兆修,有些冷淡和疏离,答非所问,“我不管你为什么要打听言希,但你不要肖想着通过言希来对南宫凰生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心思和举动来,这里是盛京城。”
淡淡的警告,盛京土着贵族的血脉令他看起来有些漠然,即便是泥巴里打滚的二世祖,脸色沉下来的模样,和商场里沉浮过来的燕兆修相比,不逞多让。
但他没有否认,便也相当于是间接承认了燕兆修的问题。
还有身旁鲸落已经回了身,肯定地点着头。
这个世界到底能巧合成什么模样?燕兆修只觉得玄幻,他不辞辛苦跑上藏书楼,捧着重金白银想要问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并不存在的答案,谁知道藏书楼上没有见到的人,却在这夕水街头蓦然回首,擦肩而过。
他想起那木制楼梯的嘎吱声里,回眸浅淡的少女,原来……她就是言希?
她、就是言希!
仿佛乍然清醒过来的燕兆修,只觉得自己几乎捏碎了手中的珊瑚珠佛串,出口的声音连自己都听得出变了调,“鲸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人已经像旋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如果能在这样的场合里遇到言希,巧合地仿若命运的安排,那上天就这样将言希送到他跟前,是不是就表示……那个人,也许真的能够找到?
……
燕兆修满怀激动的心情朝客栈冲去,徒留下还有些不明就里的鲸落和不甚在意的程泽熙,他朝外看了看天色,挥了挥手,便同鲸落道了别也出了门。
燕兆修和言希之间有什么交集他其实半点不在意,只要燕兆修不是为了越过言希去搭上南宫凰就行,不过这件事,他觉得在见到南宫凰之后还是要提一下,至少,言希对于南宫凰来说,似乎还是蛮重要的……
门口小厮已经牵了在看到程泽熙出来时,就已经转身去牵了同样吃饱的大黑过来,程泽熙随手丢给了那小厮一些碎银子,便跨上马快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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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程泽熙并不知道,在他前往皇宫的路上,皇宫里已经差不多翻了天。
皇后的贴身嬷嬷带着司琴奉季王爷的命令给尚且还在清依公主寝殿里南宫凰送衣裳,可是,到了寝殿才知道,清依公主从回了寝殿就一直在睡觉,根本不曾起过身,也自然没有要求小宫女去寻南宫凰。
而偌大宫殿里,也没有南宫大小姐的半点影子。
南宫大小姐没有来见楚清依,甚至,那个小宫女也不在清依公主殿里,根据清依公主身旁另一个小宫女的说法是,那位小宫女叫小黎,今早的确是一同进了宫的,只是,清依公主躺下没多久,她就突然身体不适冷汗直流,说是例假来了不舒服,是以,另一个小宫女便令她去偏殿休息了。
只是,很显然,偏殿里,并没有小黎。
那小宫女这才急了,急急忙忙将似乎睡得格外沉一些的楚清依唤醒,楚清依一听事情原委,裘衣都顾不上披,马不停蹄地要求跟着嬷嬷一同前去凤寰宫。
几乎是气喘吁吁红了脸的楚清依、急地快要哭出来的司琴还有面色凝重的嬷嬷一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出事了!
几乎是瞬间,老侯爷就急地红了脸,若不是身旁程太傅死死拽着,老爷子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而季老王爷,同样紧紧拽着季云深的手,用力之大,几乎可以拧断季云深的手腕。
从南宫凰跟着小宫女一起离开,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此刻天色将暗,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
隐隐约约可以听得到宫外不停来回走动的宫女太监们的说话声,济济一堂的凤寰宫里,却沉闷而压抑。
今年的年宴,似乎从一开始就处处透着诡谲和不安,仿佛于黑暗深邃处,有些事情在朝着无可更改的方向发展,被一只无形之手所推动,缓慢,却无回。
凤寰宫里,呼吸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