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姬易辰还维持着拉门的动作,看着门口那人,声音都有些哑了,“你怎么来了?
还记得,那一晚,夜色沁凉、而月色撩人,醉酒的少女却是比那月色更多诱惑,她往日娇憨带上了落寞,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谁说,一个爱笑的人,哭起来才会更加撕心裂肺。
第二日,她便走了,自己不曾相送。
彼时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般,若是母亲不曾早逝,必然也会给他生个这般可爱的妹妹,她会有最简单的心思、最治愈的笑容,他也会疼着宠着、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她,却日日夜夜防着哪个臭男人骗走了她。
就像燕兆修一样——他格外能理解那一晚燕兆修对自己的敌意。
如今知道了她的心思,却又无法给出回应,那避开便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盛京城不适合这么简单的孩子。时间会治愈一切,会让这个小丫头忘掉她人生中那么短那么短的旅途里遇到的一个叫做姬易辰的人。
如此经年累月,她终将会遇到一个足以呵护她的这一份简单的那个人。
可他终究低估了一个少女青春少艾的心思。
眼前风尘仆仆、面色疲惫、连嘴角都干裂的少女,看着他扯着嘴角笑,面容被冬日的风吹得连表情都僵硬,她笑,说,“姬易辰,我回来了。”
仿佛从不曾远离。
仿佛不过是凉晨出门买了份早点。
简单、熟络、而自然。可在无人所见处,背在身后那双已然因着舟车劳顿饱受风霜没有顾得上呵护而长了冻疮的手,微微蜷起,因着室内的暖意疮口出有些簌簌地痒,一直痒到了心底,加重了那份刻意回避的忐忑。
她在害怕。害怕姬易辰将她赶出去、丢回燕家。
这丫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那份希冀中的怯意都明明白白闪烁在乌黑的眼瞳里,让人不忍苛责。姬易辰叹了口气,终是侧了身,道,“进来吧,先喝几口茶暖暖身,我让人将你之前的屋子打扫出来,再备点热水沐个浴,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等休息好了再说。”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袖口却被一只手拽住了,姬易辰低头一看,怔在了当场,那只手却是仿佛被惊着了一般立马又缩了回去,背在了身后,鲸落嗫嚅地低了头,“我……”那只手在身后绞着帕子,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即便缩地再快,可该看到的还是都看到了,往日精致细腻如若凝脂美如暖玉的一只手,红红肿肿带着疮,触目惊心的。
心中似有细小的针一下一下地扎着,却也知道这丫头不想被他看到,便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么?”语气,带着故作的轻松。
“不要通知我二哥。”带着希冀,和祈求。
有些示弱。
真是个傻丫头,她以为还需要自己去写信告知燕兆修么?指不定这会儿燕家二少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燕家丢了人,还是不带丫鬟的只身一人,但凡动一下脑子都知道她必然是偷偷溜到这里了。
不过这一些他倒是没打算说出来给这丫头徒增烦恼,免得她这会儿都休息不好、或者一个惊吓又溜到哪里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是好一些。当下点点头,下意识要伸手摸摸她的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安抚道,“好,不告诉他。你先休息,我安排人去打扫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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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姬易辰真真儿是猜到了燕兆修的一举一动。
彼时燕兆修正巧在外做生意,一封书信到了手里,便也不会燕家了,转道儿就来这里逮人——在燕兆修看来,他的亲妹子可以在外游历、蹦跶、甚至闯祸,左右有燕家护着,“土皇帝”也不是随口喊喊的,只要不去捅盛京城的天,燕家都罩得住!
可这不代表他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家宠着护着的妹子要去姬易辰面前自讨苦吃!
若是两情相悦还好说,可如今,他可是真真儿看的真切,姬易辰压根儿就只是把鲸落当小辈而已!
只是,鲸落在离家出走一事上,已然有了一些自己的心得。
她是从相对偏僻的北城门口进城的,那里并非官道,虽是依山傍水却也因此偏僻得很,行人很是稀少,相对城防也松懈一些,更何况从北城门口进城相对来说要多费很多时间,燕兆修只以为自己思维简单的小妹一心急着见心上人,必然是从最近、也最繁华便利的南城门口进城的,是以,倒是错过了。
否则,想来以鲸落的脚程,可能连仙客居都还没到便被逮回去了。
而此刻,从南城门进城的燕兆修,也没有急着就去仙客居逮人,他先去了夕水街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客栈,开好了两间上房,才不慌不忙地出门,准备去仙客居——毕竟,逮着了人也不能连夜就走不是?怎么着今日也是除夕夜,相比那丫头等会儿必然是不乐意的,便陪着她看一场焰火吧!
“掌柜的,两间上房,要连着的。”
才堪堪走到门口,就见两男一女错身而过,倒也不曾留意面容长相,只觉得风中似有淡香拂过,倒也不甚在意,其中一男子刚进门就说道,那掌柜的抬头一看,乐了,拢着袖子一路小跑迎上去,“哎,这不是言姑娘嘛,有一阵子没见了,这风尘仆仆的是刚回城么?”
“是呀……刚进城。”被唤作“言姑娘”的少女淡笑回道,声音带着稍有的飒爽,一听便是爽朗的性子,燕兆修背对着屋内听着,一边下意识判断,一边左右张望了下想着该走哪个方向比较便利。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那掌柜对言希也算熟识,前阵子言希在盛京城的时候也算是活跃分子,几乎这条街大多数人都认得这位南宫家大小姐的朋友,而且这姑娘言语豪爽好相处,掌柜的话不自觉就多了,“那姑娘去过南宫府了么,听闻南宫大小姐身子骨好多了?”
已然步子都跨出去的燕兆修闻言,一怔。
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