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消消气。皇兄定是急着奉诏回京车马劳顿没有休息好。您先容他休息休息,再来给您请安。”楚兰奕笑着说道,他的笑容素来大大咧咧又带着没有心机城府的明朗,在这皇宫之中很是少见。
却很好地安抚了这个时候暴跳如雷的皇帝。
皇帝嗤笑一声,却明显地火气下去了许多,只毫不留情地指出来,“没有休息好?战场上的事情你比他经历得多,若是你,会这般失态么?……不用劝慰我,也不必给他找借口。”
“父……”
“他就是为了个女人失了该有的判断!你瞧瞧他方才那个样子,不顾君臣之礼,不顾兄弟之仪,像个什么东西!”方才下去的火又上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外面的李总管悄悄又缩了缩身子,看来,陛下真的气得不轻,四皇子也安抚不好了。
“父皇,消消气。三哥会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的,再说,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哥也定然知晓父皇是因为倚重他,才爱之深、责之切。”
皇帝的眸色愈发深邃,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含笑劝慰着的楚兰奕——他以前……
楚兰奕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皇帝在打量他,他还是笑得那一脸坦坦荡荡的模样,上前为皇帝倒了茶,他回来还没多久,以前又自小在军中长大,身边也没有礼仪嬷嬷教导,一些习惯、或者说性子即便来了盛京城多有改善,却也终究带着粗枝大叶的模样,就如这会儿,若是旁人给皇帝斟茶必然会发现这茶水温良已经不适合泡茶了,定然会下去换一壶,可是楚兰奕去倒了茶就递过去了,本来还是单手递过去的,递到一半似乎觉得不妥立马又伸出了另一只手,笑容中还带上了一些憨憨的讨好,“父皇,消消气……”
皇帝接过了茶,却没有喝。茶水倒了满满一杯,方才,他是眼瞅着自己这个憨憨儿子的手指就这么浸润在茶水里,甚至递过来之后楚兰奕还随手在袍子上擦了擦手……这样若是自己还能喝地下去……
虽如此想着,可是皇帝那眼神却还是比方才淡了些,脸上也有了些许宽慰的笑容,搁下了茶杯,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道,“他若是如你这般明事理,朕也就不必为他头疼了……不说他了,一说就头疼。说你吧,这天寒地冻地,特意跑过来定是有要紧事吧?”
“儿臣哪有什么要紧事。”楚兰奕又是那标志性地带着点憨厚的明朗笑容,落在皇帝眼中总觉得……傻里傻气的,楚兰奕甚至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只是前几日城门外乞儿闹事起了一些小冲突,府尹办差的时候正巧遇到儿臣路过,遂找儿臣帮了下忙。这几日府尹将乞儿们安置妥当了,这事儿按理说应该府尹来向父皇汇报的,只是府尹再三说是儿臣功劳一定要儿臣前来回报……这事儿儿臣可不敢居功。”
说着,又是憨憨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补充道,“儿臣一介武人,其实哪懂这些,真的是什么力都没出,不过就是维护了一下治安罢了。”
这事儿,皇帝是知道的,这盛京城里哪里有真正能瞒得过他的事情?
前阵子连着下了好多天的大雪,瑞雪兆丰年,却也苦了城外的乞丐。盛京城作为北齐都城,城中是不能有乞丐的,那去哪里?城外。
城外有专门搭建的草棚,大雪绵延不绝下了好几天,草棚不堪重负塌了,乞丐们衣不蔽体的情况下饥寒交迫,就容易为了半个馒头、甚至一块儿不那么寒冷的草垛而大打出手,事情闹大了府尹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儿就这么发生了。
每年都有的事情,府尹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每次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基本都能“恰巧”偶遇一些皇子、高官,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这些不大不小的即使做再多也不会令他自己升职的差事送给皇子、高官们。
如此,也算是做了人情。
毕竟,府尹的差事半点不好当,而皇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左右都是小事……却不曾想,今年这人情送到了那么耿直的楚兰奕那,对方竟是半点不愿收,即便是被府尹这般托付了,也是一再强调自己不曾出力……
皇帝看着桌上那杯太满的茶,敛了眉,似乎在考虑一些问题,许久才抬头说道,“你在南宫将军麾下做过几年兵,也算是他带出来的了……如今,年节已至,南宫将军不能回京,你备些薄礼去看看南宫老侯爷和南宫大小姐吧,莫要让人说你不知恩图报。”
“是。”楚兰奕微微一愣,似乎很是意外,才起身拱手道,“儿臣这就去办。”
“嗯,去吧。”皇帝挥了挥手,心情明显已然平复了很多,连带着嘴角都有了笑意,看着楚兰奕拱手离开,眼神却是透着微微的凉意,楚兰轩,该是要敲打敲打了,莫要让他以为,皇室只有他一个可以继承大统的。
楚兰奕退出书房,李玉柱瞧着皇帝心情似乎明显好了许多,才颤颤巍巍地弯着身子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走到跟前,皇帝随手递给他一杯茶,“去,倒了。”
那茶很满,递过来的时候溅了一些出来,滴落在案几的一本奏折上,皇帝下意识瞧了一眼,看到是御史大夫地奏折,当下寒了脸,看都不看,“啪”地一声丢了出去,“扔出去!”
嗓音淡淡,暗含杀机。
李总管浑身一颤,赶紧捧着那只茶杯小跑着去捡了地上的奏折,心道,这一次三皇子到底是如何得罪了陛下,连带着迁怒了御使大夫,连奏折都不看了……
哎!
伴君如伴虎啊!皇帝从那次三殿下失踪后,病情便愈发地不得控制,夜里睡不着,连带着白日里脾气更是暴躁,如此反复,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看来再过几年,自己也该寻个由头告老还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