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不会武,甚至因着自己的心不在焉,对于三长老跟在他身后这件事,竟是半点不曾发觉。
他出了仙客居,便雇了一辆马车,朝着夕水街而去,三长老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他的方向,心下倒是放心了几分,想来,老二这几日有什么心事,但今日应该的确是来逛街散心的。
至于老大的话,呵……大长老素来面和心黑,不要以为他是个粗人便半点不知道,老二跟在老大身后,多少好处都被占了却还被蒙在鼓里,对着自己得到的那蝇头小利沾沾自喜,其实……大部分都进了老大的腰包。
那人啊……心黑着呢!
方才一席话,也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一些罢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老大是在害怕,害怕上官井那厮拉拢了老二,转头一起对付他。
见老二马车去的方向并非是上官井住的小弄堂,三长老跟着的步子便缓了缓,也带着些闲情逸致地开始欣赏起周边熙熙攘攘的小摊小贩了,珠宝玉石、胭脂水粉比比皆是,即便是一些小玩意儿也是新奇有趣地很,茶楼中隐约传出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听不大清讲了什么,却时不时传出听众的喧哗和叫好,想来很是精彩。
夕水街的十字路口,有个卖艺杂耍的,周围围满了人,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已经看不清了,观众们熙熙攘攘推搡着往前挤,秩序有些乱,二长老的马车被堵了前进不了。
三长老以为老二也该在这里下了,谁知道竟没有。出乎意料之外的,那车夫一边高声喊着“让一让、麻烦让一让诶!”,一边小心翼翼避让着行人往前走着。
三长老有些意外。
他突然意识到,夕水街并不是老二过来的目的。但凡来盛京城,若是要逛街看风物,都是先来这条最繁华的街道,可是,茶楼说书、满街玲琅满目的商品、还有街头杂耍卖艺,这一些都没有吸引住老二,马车依旧在往前走。
刚刚松了的那口气,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三长老加快了步子,跟上几步。此刻,马车已经冲出最拥堵的地段,行进速度也快了不少,半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一直出了夕水街,继续往前,穿街走巷,行人渐渐稀少,愈发的接近了皇城中心,三长老几乎可以肯定,老二这次出来,既不是逛街,也不是见上官井。
果然,没多久,马车堪堪在一处巷子口停了,三长老见那车夫勒住了缰绳,跳下车对着马车里面弯腰说道,“客官,按您的吩咐小人便停在这里了,这里距离南宫府很近了。过了这个拐弯口,南宫府便到了。”
南宫府!
三长老心中咯噔一声,直觉不好,老二心中的那个秘密,恐怕比被上官井拉走翻过身来对付老大还要严峻!
二长老扶着马车走下来,因着体型肥胖,导致他动作有些迟缓,他下了马车,随手递给车夫几个铜板,便急急忙忙抬头看前面,转身问车夫道,“拐了弯,便是南宫府了?”
声音里,带着惴惴不安,连车夫都听出来了。
那车夫闻言,再见二长老一身其貌不扬的衣裳,浑身上下还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模样,再加之这般的不安,只是言行举止却也并不粗鄙,只以为是哪个南宫远房亲戚过来投奔的,当下笑着宽慰道,“是的,前面便是南宫府,客官莫要担心,老侯爷素来待人和善,绝不会为难客官的。”
二长老也没发觉车夫误会了,只听到他最想听的答案,便道了谢往前走了。那车夫笑着摇摇头,他们做车夫的,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只是发生在南宫府倒是少见,南宫府虽有百年历史,可子嗣素来单薄,甚至于连亲眷都很少,毕竟,南宫夫人一脉便是没有的——一个孤儿,自是没有亲戚。
如今倒是难得遇到一个来投奔的。
车夫笑着摇头,却也知道这件事与己无关,他掉了车头原路返回,一抬头就见到从后面走来的三长老,这条巷子已经属于皇城脚下政治权利中心,行人素来稀少,但也不是没有,因此车夫并未多想,只是下意识笑着点了点头,打着招呼,“客官,可要坐车?”
三长老摇摇头,上前问道,“方才那人,可是去南宫府的?”
车夫被问得一怔,见面前的人长相魁梧、声音洪亮而干脆,一看就是脾气暴躁粗枝大叶的武人,当下也不敢隐瞒,只有些急切地点头说道,“是、是的!”
“一路上他可有说他是去做什么的?”声音又粗犷了几分,但还算是念及可能还在不远处的老二,是以还算是压抑了几分。
但饶是如此,车夫还是听得胆战心惊的,立马摇头急切地说道,“没、没有……一路上那位客官除了催我快一下之外,一句话都、都没有说。”
三长老沉默着,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老大心思细腻,很多事情看不透,就像现在,他根本猜不到老二过来做什么的……南宫府……能和老二扯上什么关系?他们合适相识了?
那车夫见他不说话,只沉默着似乎在想事情,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问道,“客、客官?可、可要坐车?若是不坐,小的便、便先行离开了?”
三长老这会儿有些心烦意乱,他本也不是要为难一个车夫,当下皱着眉挥了挥手,那车夫瞬间松了口气,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扬马鞭瞬间越过三长老赶紧离开……
三长老皱着眉想了会儿,实在没有头绪,便只能走到巷口悄悄探了身朝二长老离开的方向看去,却赫然看到老二根本没有进去,而是在南宫府门口低着头踱步转圈……这么远的距离,倒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从他的杂乱无章地步子却可以看出,这就是老二这些日子以来反常的根源。
他和南宫府之间、或者和南宫府里的某个人,有着自己和老大都不知道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