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大多用此来形容,可实际上,谁都不曾见过真的削铁如泥的神兵,更何况,那男子手中尚未收回剑鞘的长剑,通体漆黑,看起来笨重得很,也……钝地很……瞧着怎么都和“神兵”二字完全不搭边。
而那男子,和嘻嘻哈哈略显张扬的那少年又不同,沉默、内敛、带着点霸气的优雅、和有距离的涵养。倒像是……某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在查汗克斯闭着眼睛嘶吼道,“我说!”的瞬间,利剑出鞘,瞬间切断了整个笼子。
雷霆之势,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剑是如何出的鞘,也没有人看清楚他到底是如何凌厉的伸手,彼时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查汗克斯身上,即便他脱口而出的呐喊,也没人觉得他能在雪狼王的这一击之下幸免……
即便是被救下来还被拎在一舟手中的查汗克斯,也是惊骇未定。
所有人看向一舟的目光……都变了……唯独临风,没有半点意外,即便他不曾见过一舟出手,可是那一晚被王妃安排在王爷书房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只会是王妃身边最强的王者。
必然是一个比司竹还要厉害很多的人。
他沉默、内敛,不爱说话,显得有些冷漠和生人勿近,除了那个风风火火嘻嘻哈哈爱笑爱闹天生跟任何人都自来熟的司竹,临风便不曾见过一舟同谁主动说过话。
这样一个人,仿佛是王妃手中最锋利的武器、最坚固的盾牌,仿佛……为王妃一人所存在。这样一个人,之前从未见过,第一次出现是在大相国寺王妃被劫那件事,之后南宫府给皇帝的说法是南宫将军收养的义子。
之后,他仿佛就名正言顺的跟在了南宫凰的身边。
临风看着一舟将手中的查汗克斯漠然地丢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过了并不曾染到血迹的黑色长剑,以一种格外慎重的眼神插入剑鞘……给人一种那把剑鞘比那剑更珍贵的错觉感。
查汗克斯被丢在地上,像一坨泥一般瘫坐着,左手紧紧捂着伤口,可还是有血从指缝间溢出来,南宫凰从兜里又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司竹,“去,给他撒上,别死了……”
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心疼地交代,“少撒一点,别浪费了……只要死不了就行……”那表情,像是守财奴眼瞅着千金散尽的感觉般。
只是那药也却是神奇,司竹粗鲁地二话不说上前掰开查汗克斯捂着伤口的手,探头看了看伤口,嬉皮笑脸地用手戳了戳,痛地查汗克斯龇牙咧嘴的、脸上冷汗涔涔煞白一片,嘴唇都已经呈现了一种灰白色。
南宫凰淡淡出声,“司竹……”
那方才还嬉皮笑脸的少年,立刻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拧开盖子,真的是撒了一点点在哪伤口之上,淡淡清香掩盖了浓烈的血腥味,就连那撞着笼子不甘心的雪狼王都似乎安静了不少,撞击的力道有所减缓,查汗克斯的伤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血流的速度,眼瞅着就这么止住了血……
连带着干涸到裂开的苍白嘴唇都似乎有了些血色,竟有这等奇药?即便是查汗克斯,眼中都似乎有了点明显的期待……
“药,的确是好药。但,本小姐在其中加了点东西……”少女看着查汗克斯眼中的期许,脸上笑意愈发意味深长,“想来……首领应该是明白的,良药苦口,这药撒上去,竟是半点痛觉都不曾有……难道,不奇怪么?”
神情已经恍惚的查汗克斯闻言,豁然抬头,眼中凶狠竟有了几分雪狼王的味道,他咬牙切齿,“你!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不怪乎他大惊失色!南宫凰话里的意思也许旁人尚且不太明白,但是今日南宫凰进了这牢门之后已然提过,显然她对自己曾经给楚兰轩喂药这件事耿耿于怀,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也!
“不对!”他转念一想,“你怎么会有那药?!”这药素来是他们部族不外传的秘药、只掌握在历代首领、长老手中,即便季云深、南宫凰再如何手段通天,也断断是拿不到的!
少女提了提裙角,迈过脏污泥泞,在那张红木大椅子上坐了,才开口吩咐道,“除了临风,其他人都出去。”声音淡淡,语气温柔,却不容抗拒。
那些侍卫暗自对视一眼,皆领命退下,想来接下来的对话,并非他们这些人可以听得,怕是……有这命听,便没有那命走出这大牢了,即便如今出了这大牢的门,也都知道里面的情况半个字都不能说。
否则……就该是自己体验体验这位大小姐的手段了。
一时间,整个大牢里,只剩下了临风、一舟和蹲在查汗克斯面前的司竹,还有笼子里烦躁地来回走动转着圈,间或龇牙咧嘴对着查汗克斯低吼的雪狼王……
南宫凰看着牢里再无不相干的人,才卸了脸上笑意,只剩下冷冷的面无表情,回答查汗克斯的问题,“本小姐如何得到的这药,自有本小姐的方法,自是不必告诉首领大人了,而且想来这也不是首领大人这会儿最该担心的问题……既然决定说出点什么来保自己的命了,那么,首领这条命到底保几成、保到什么程度,就看首领大人怎么交代、交代多少了……”
少女声音清浅而温柔,落在查汗克斯耳中却只觉宛若恶魔低声吟唱令人堕落的诱惑,南宫凰……竟是从一开始就已经一步步设计好了如何令自己落入她挖好的陷阱里万劫不复!
仿佛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力气,这个曾经以雷霆手段统治蛮夷部族的首领宛若一个行将就木的枯瘦老头,放弃了所有挣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说……但凡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既然已经跨出了那一步,到底走几步,已然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