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城。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
如今已经临近年关,即便大家心知肚明战事未休,但依旧压抑不住年节带来的喜悦和兴奋,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城主府也时常有百姓送来吃食、衣物,即便是驻扎在城外的士兵,也时常收到一些百姓的心意。
送去盛京城的战报皇帝已经收到了,主要是报平安,战报上按照南宫凰和楚兰轩商量好的,将这次主要的功劳归功于三皇子殿下,三殿下不仅英明神武、武功盖世,最最重要的是,心系百姓将士,不惜以身犯险。
几乎是消息传回盛京城的一夜之间,三皇子楚兰轩的呼声,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沸之态,方才渐渐有了起色的楚兰奕相比之下就不起眼了很多。
连皇帝陛下都连夜传回消息,表示有此皇子朕心甚慰,既然战事已休,便速速收尾班师回朝再行封赏。至于季云深,长长的信件之上,却是只字未提。
至于南宫凰,在三皇子殿下的明令禁止之下,并无人将南宫凰亲涉落日城的事情传上去,如今盛京城人人都知道,南宫府大小姐已然一个风寒感染了许久,连带着甚至惊动了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太医们来了几趟,开了药方,只是日日吃着也不见什么效果。
想来是体弱得紧,太医们悄悄断言,这病,怕是要到年后回暖了才会好转了。
季王府听闻此事,那位公主殿下愈发地不待见南宫府,如此一个病秧子嫁进来,以后好不好生养都是个问题,这样一个女子,除了摆在家里当个花瓶,实在不知道有何用处……
而不管盛京城如何风云变幻、也不管落日城如何喜气洋洋准备迎接年节,城主府的大牢里,却是和这些都并无关隘,反倒散发着淡淡血腥煞气。
甚至因为皇帝陛下的意思,有些事情便已经容不得再拖下去了。
查汗克斯被关在这里许多日了,日日按照一日三餐加夜宵地严刑逼供,可是,这一位长相猥琐的瘦小蛮夷,竟有着和他外表完全不同的骨气,临风和流火什么招式都用上了,却也没套出一个字来,反倒是时常被查汗克斯含着血沫星子地鄙夷耻笑,连带着两个人这几日也有了些戾气。
也是实在处于无奈,临风去找了司竹。
这种事情,他自然是不敢去找王妃的,虽然王爷不曾交代,但是谁都知道,像王妃这般身娇体贵的女子,还是远离这种血腥腌臢地方的好……即便,王妃是启月阁的阁主,但想来无论王妃是什么身份,在王爷心中,那都是娇滴滴的,需要倍加呵护的、绝对不能沾染血腥的。
彼时,他去求了司竹,司竹嘿嘿一笑,应地爽快,表示“严刑拷打这种事儿么,启月阁认了第二,这北齐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了,我们有秘密武器的!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这忙自然是要帮的!”
所以,当大牢的铁门被打开,临风满怀期待地回头张望,心中已然觉得找对了人等着圆满完成任务的时候,赫然见到那个彼时跟他哥俩好满口应着嘿嘿笑得虎牙都瓦亮瓦亮的少年,站在一脸淡定清凉和这满室血腥味格格不入的女子身后,明显一脸“这就是启月阁秘密武器”的时候……
“王、王妃……您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这里……太脏了!”临风上前几步行礼,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他觉得自己被坑了,不管最后套没套出话来,只要王爷知道这位祖宗来了这个地方,参与了这么脏污血腥的事情,他都讨不着好……甚至,若是王爷还知晓了是自己去求来的,那……估计自己想吃道今年的年夜饭,有些危险。
南宫凰自然是不知道临风如丧考妣的模样到底是为哪般,她只以为他是因着审不出来才哭丧着脸,当下便提了裙摆走下去,空气里都是浓郁的、并不陌生的血腥味,她在呈大字一般被吊着的查汗克斯跟前站定,这个矮小的男人脸上并无惧意,甚至看上去似乎带着不屑一顾的微妙表情,看得出来,这几日临风是真的使了十八般武艺了,查汗克斯全身上下旧伤上添新伤,已然没有一处好的肌肤了……
即便这样,这个男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骨头硬。
朝廷总自持身份,即便严刑拷打也只会那么老旧的几套,南宫凰淡淡嗤笑一声,“听闻这里有个骨头硬的嚼不动,本王妃便来教教你……即便是再紧的嘴巴,但凡还是能喘气的,就一定能撬开来的。”
言语之间,淡淡煞气,看地原本一脸痞气无所畏惧的查汗克斯,浑身微不可见地抖了抖……这个粉雕玉琢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若非亲身经历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杀起人来是那么干脆利落跟切大白菜似的……
所以,即便面对临风的严刑逼供都不曾惧怕的查汗克斯,竟只是因着南宫凰的一句话,便觉心下微凉,本能地起了一股惧意,心下惊惧,面上却半分不显,“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子,冷冷嘲讽道,“小奶娃不和季云深那小子好好地谈情说爱花前月下,却一而再再而三要出来抛头露面的……怎么的,堂堂战神因着眼疾成了胆小鬼软脚虾的怂包了么,如今在这城主府里也不敢来见我么?还是说多年未起战事,如今你们北齐都是女子上战场,男人们才是娇养在内宅后院绣花的?”
言语中,满满的嘲讽,临风闻言上前就是一嘴巴子,查汗克斯半张脸瞬间肿起,他呸地一口吐出血沫,其中赫然半颗断牙孤零零躺着……
“呵呵……“剑拔弩张里,却是少女笑声淡淡,没有讥讽、没有煞气、甚至,即便被如此说,也不见半分不悦的情绪,即便是表情,也是云淡风轻的明媚着。
可是,对面的查汗克斯,却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凉意,从脚底板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