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倒的战斗,根本不存在悬念。
这处破败的院子里,一共窝藏了二十几人,那些个小喽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冲进来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给绑了,那魁梧大汉被绑着出来看到一院子蹲着、嘴都被塞住了的手下,只觉得颜面尽失,不知不觉间被人一锅端,何其丢人!
一伙人悄无声息地回了客栈,红叶镇的百姓睡地及早,即便是前日爆出了客栈老板乃是盗匪头目的事情,也没有在一直以来都安逸惯了的红叶镇引起多大波澜,众人不过是唏嘘了一阵往日被抢的游客罢了,至于他们自己确实并无多大关碍。
训练有素地启月阁精锐们自然知道如何以最小的动静,做最大的动作。
当那魁梧大汉在客栈大堂看到被绑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王老伯的时候,睚眦目裂地,“果然是你!”
“当你用畏惧令他臣服为你办事的时候,你就该想到,畏惧同样能令他背叛你。”身后,言希凉凉看着地上那老者,他连头都不敢抬,自始至终缩在那个角落,那窝囊样,看地她心下嫌弃,这种人……还想自称她父亲?
怂!
怂了一辈子的王老伯,看着那些人被五花大绑地绑进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曾经,他一度希望有人能够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那他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顺便也算上是给自己女儿报了仇……
可是,当真的有人做到的时候,他却只觉得恐惧——这只说明了一点,这些人,比那些罪人更可怕!
南宫凰看都不看这大堂内的景象,她扶着已经气喘吁吁的北陌往楼上走,北陌骨子里骄傲,即便伤成这般,还是不愿自己被人抬着进来,她不愿拂了他的意愿,沉默着上楼,只低声交代言希,“派个人,去把清远找回来。”
北陌自然不愿清远因着这件事受罚,有所警醒便可,而她,需要问问北陌一些事情。
哪怕,这些事情于她而言,可能一下子无法接受。
“好。下面交给我。”言希淡淡说道,挥了挥手,很是随意的模样,倒也不在意上楼的人看不看得到,转身就换了张脸,还是那副容颜,好看、锋芒带着点犀利,是那种英姿飒爽的美感,但是,神情中却已经冷若冰霜,眼神落在对方身上,只让人觉得冰刀子一刀一刀地割。
……
和楼下的剑拔弩张不同,楼上,是有些压抑的沉闷。
南宫凰沉默地帮北陌上着药,嘴抿地紧紧地,眼神都是暗沉的,这模样,和她素来自责的模样一般无二,北陌也是沉默,他衣衫半褪,腹背皆是伤口,一时间只能费力坐着,他自己特制的伤药落在伤口上,带着清清凉凉的微痛,又带着些酥酥麻麻地痒,他知道,那不是药效的痒……
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宛若实质性的簌簌地痒,这个比之自己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丽几分的少女,当她低头沉默、抿着唇带着点自责表情看着你的时候,你只觉得有些难过,想要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都给她,只为她展颜。
他喜欢她,很喜欢,但这份喜欢无关情爱,更像是家人,又不像。他也喜欢言希,但言希就像是单纯的家人、朋友,唯独对南宫凰,错综复杂到剪不断、理还乱。
若一定要形容,更像是喜欢自己的妹妹,一母同胞,流着相似的血液,甚至共用一个心脏,相知、相护、彼此心灵相拥。
他对南宫凰,总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担忧,仿若对方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太过于谨慎,就如此刻,看着对方自责的眼神,他只能轻轻蹙眉,低声唤道,“凰……”
凰……
他总这样唤她,连声音都不敢大了、重了。
明明是站在医术巅峰的神,明明是疏离淡漠的一个人,明明是游走大陆采药看病随心所欲的一个人,却生生为了她,让步隐忍改变太多。
知道她其实怕极了苦,他制的药便是不苦的,都说良药苦口,北陌神医的药更是众所周知的极苦,唯独……给她的不苦。
知道她其实怕极了疼,他制的伤药便是不疼的,但是众所周知,北陌神医的伤药疗效好、却并无多大人敢用,因为痛!
这些“众所周知”,她是道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的。原来,唯独她的不苦,不疼,唯独她一个人……
她看着手下的肌肤,纵横交错的都是伤,深浅不一,有些伤上加伤,有些已经结痂,有些深可见骨,这些药撒上去,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唯独唤她的名字,微微蹙着眉,于心不忍的模样。
明明痛在他身,他却对自己不忍。
忍了一晚上的疑问,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即便那答案最终会令她痛不欲生、难以接受,“北陌,告诉我,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北陌沉默,那沉默在这开着窗吹着冬日晚风的房间里,显得抑郁而难捱,度日如年吧,那答案,他知道,却不愿说,也不能说。
“北陌,你该知道,如若我一定要知道,你最终还是那我没办法的,我有无数种方法,令自己病发……到时候,我该知道的东西,必然会知道。”她说着淡淡的话,手中动作未停,那威胁看来无力,哪有人用自己的身子威胁别人,可是,于北陌,却是最有用的。
果然,这个男人终是低了头,叹了口气,那声气,叹地无奈而绵长,从胸膛里发出,在五脏六腑里兜兜转转,许久才从口中喟叹而出,他说,“我天生体质特殊,又自幼尝百草,所以……我的血……能解百毒。我……”
为你换了血。最后的五个字,他终究是不敢说。
可是,说,与不说,还有什么区别?
女子手中突然一抖,一小粒粉末都千金难求的伤药一下子撒了半瓶,小小瓷瓶,在手中宛若千钧,女子指节泛白,声音破碎宛若从闭塞的喉咙里扯出来的一根细线般颤抖,“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