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陌早就已经分不清具体时间了,他觉得时间流逝地很快,但又似乎很慢。
这群人见他一个劲示弱装无辜,什么都问不出来,对他动了刑,除了这张脸,浑身上下都是伤口,那带着倒刺的鞭子一鞭、一鞭抽在身上,是真得疼啊!
南宫凰说过,任何时候,保命要紧,可是……他已无对策,他们想要有用的信息……他有,可不能给,于是只能生生受着,如今,怕是对方已然失了耐心,不日,就要弄死自己了。
他叹气,为自己的莽撞。
却终究无法后悔。
若说他回头叫上了清远,也许便失了追踪的最好时机,彼时又是擦肩而过,那便真的要后悔终生了。
门,吱呀一声再一次被推开,门外天色暗沉,已是夜晚,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得该是一处宅院,却从无人息,除了那魁梧男子和他的两个手下之外,再也没有见到别人。
他们动刑的动静也极大,甚至不曾塞住自己的嘴,如此大刺刺的模样,想来周遭也是没有别人的,必是林中或者林子外一处荒芜的院落吧。
他下意识看向门口,魁梧男子几乎挡住了整个门,那男子至今为止也就是来过两次,如今他还不曾看清那张脸,这会儿隐约瞧着,还能瞧见他似乎扛着一个人,那身形和他相差甚远,想来是个女子,这几日受了刑,身体愈发坚持不住,眼神也愈发不好,瞧什么都似乎只能瞧着个轮廓了。
北陌无声喟叹,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组织,竟如此戕害少女性命,奇怪的是,无论江湖还是朝廷,竟都不曾发现少女大规模离奇失踪,甚至,连藏书楼也不曾注意到过。
那魁梧男人几步走了进来,随手将手中女子丢在屋内的椅子里,才拍了拍衣服,问身后两个随从,“这家伙吐出什么消息了么?”
那随从往前一步,拱手,格外恭敬,“回主子,还不曾。”
“瞧着性子绵软,却是只会讨饶、坚持自己只是路过被我们误打误撞撞上了,一个劲只会求饶,怎么打都没用,属下估摸着的确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不然,就他那模样,早开口了。”另一个随从嗤笑一声,说道,“主子,做了吧!瞧着那怂样,属下就来气!”
“呵呵……”那魁梧男子幽幽一笑,似乎今日心情极好,走上前几步,看着低头焉哒哒了无生趣浑身衣衫褴褛的北陌,好心情地问道,“本殿主今日开心得很,找到了只溜走的老鼠,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瞧见没,我的属下都已经没了耐心,你若是再不说,今日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北陌微微抬了头,未说话。
左右说与不说,已经无甚区别,那那副模样也不愿再扮了,只是……但愿南宫凰不要怪他不惜命,其实,他惜命得很,因为……他还没有治好她……
“瞧瞧,跟死了一样,看着绵软,实际上油盐不进!”身后随从刷的一声从身侧抽出了匕首,几步走上前,刀锋贴着北陌脸颊,恶狠狠地威胁道,“最后一次机会了,说还是不说?”
“活着不好么?为什么非要为了一些人去死呢?即便你死了,你身后的人,也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瞧瞧,这些日子来,他们找你了么?实话告诉你,跟你一起来的那人,早就不在红叶镇了……他们呀,已经走了!”
北陌叹了口气,竟不知所谓地说了句,“流泪……对眼睛不好。”声音平静、呆木,在这个环境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冰凉的刀锋贴在脸颊上,身边是多日来早就已经风干的骨头架子,空气中的味道愈发浑浊,他却这般清清凉凉地来了这么一句不知所云的话。
那拿着匕首的随从哈哈大笑一声,问同伴,“哈!他说什么?!你听到了么?”
“是不是害怕的疯了?”另一人也是哈哈笑着,指着北陌,“这小子就是个怂包!”
那魁梧的男人也有些失望,他素来厌倦这样的男人,比女人还不如,女人尚且还会龇牙咧嘴威胁吵闹一番,这男人,进来后就只会讨饶,无趣得很,他挥挥手,正准备转身离开,那随从一见这模样,嘿嘿一笑,手中刀柄一转,却听有风吹过,幽幽地响,宛若女子低声叹息,“哎……”
那叹气,幽冷、诡异,仿若从地底而来,绕着颈脖子幽幽地转着,令人直打哆嗦,那拿着刀柄的男子竟觉动弹不得,目光惊恐地看向北陌身边的那具尸体……
魁梧的男子也是吓了一跳,他已转身,看得真切,那个被他随手丢在椅子上的女子,不知何时竟坐了起来,正翘着腿托着腮对着自己勾唇浅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眼中寒光毕露,见他看向自己,那女子又是低低一叹,“哎……傻子。”
这一次,那三人才齐齐惊觉这女子竟早已苏醒!
或者说,她从未晕过去!竟一路敛了心神,装晕到方才,只是她就在门边,竟未趁乱逃走,反倒叹气吸引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
这会儿再看这女子,淡定、从容、邪肆、嚣张,哪里还有方才林中的半分惊惶?!
这时候若是还不知道她竟然已自己为饵那他们在不知道笨死多少回了,那魁梧男子豁然转身看向被绑着的男子,就见他神情激动无比,眯着眼费力地看着,惊疑不定地说出了一个字,“凰?!”
凰什么凰?他不知道,但是,终究是自己的地盘,对方不过一个弱女子,当下也是冷笑,“呵呵……本殿主以为是只老鼠,竟然是只猫咪……只是,你真的以为自己能从本殿主手中救下这个人?你真的天真的以为……本殿主这宅院里,只有这三个人么?”
话音落,那女子却无半分意外,甚至她连反应都没有,还是翘着腿,托着腮,看着被吊着的人,对着执着匕首的男子勾了勾手指,问出的话,却是森冷阴寒,“是谁……允许你,拿着刀指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