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恐惧?
如果你问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红叶林独居老人王老伯,他会告诉你,恐惧就是当那青楼女子巧笑嫣兮娇羞风情却又同时闪烁着威胁的眼神告诉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要跟他双宿双飞而家中还有即将临盆的妻子。
他会告诉你,恐惧就是在红叶镇唯一的那家赌坊输了钱出老千被发现只能连夜仓皇逃窜还要找了借口说是出去游历江湖行侠仗义、回家发现妻子已被杀死尸体已经风干的时候。
他会告诉你,恐惧就是无意间发现了那些人疯狂的秘密被五花大绑刀斧加身浑身汗毛瞬间直竖、被要求一日之内寻得处子之血方能保命于是将自己亲生女儿硬生生推出去的时候。
那有没有一种恐惧,足以越过生死?
没有!
所以,生死面前的选择何其简单,不过求生!
可是这生……为何如此艰难,无数女孩的哭声夜夜在梦中回荡,湖底那青楼女子的长发如此妖娆,妻儿的控诉无声却灼烧着三魂七魄,片刻不得安宁。
方才还癫狂老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的女儿……”他仿佛失智,眼神空洞地呢喃,“我的女儿……”他的女儿,和那脸色惨白的丫头极像,那一晚,她似乎也是这样,害怕地抓着他的衣袖……不,她还哭了,哭得稀里哗啦……自己,却闭着眼将她推了出去。
老人那模样太过古怪而诡谲,司琴害怕地攥紧了南宫凰的衣袖,颤着声问道,“小、小姐……他真的……”真的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换自己的命了么?明明他因为自己像他女儿才过来搭话的,明明昨日他还慈眉善目的……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如此狠心呢?
不是说,虎毒还不食子么?
南宫凰拍了拍手臂上那只颤抖的手,目光却看着一个人怔怔低喃的老人,半分不为所动,“说吧,你如何和他们联络的?”
老人怔怔抬头,似乎有些意外,“你们……”哪有人如此,明知道前面是个精心挖好的陷阱,还如此淡定不为所动地要跳进去?哪有人会这样?
就像……哪有人会在生死的抉择前,选择去死?
“快说!他们在哪里?要如何去?”言希已经失了耐心,抱着胳膊冷冷看着,这老头一生都在与人性背道而驰,早就被自己折磨疯了,这疯话,听着着实累人!
老人却是突然清醒了一般,赶紧站起来拒绝道,“不行!你快走!你是她的女儿,你不能去!”说着拐杖都顾不上拿,跌跌撞撞就要冲出来。
言希却是半个字都不愿多听,呵斥道,“快说!本姑娘没闲情逸致陪你在这追忆往昔,你之前的装疯卖傻也好,疯魔成狂也罢,和本姑娘没半点关系,你那青楼相好更是留给你自己去回忆!你只要告诉本姑娘,怎么找到那群人!”
“我……”
老人还要拒绝,南宫凰嗤笑一声,只问道,“你如若不说,被他们知道你将他们需要的新鲜的血液拒之门外,想好后果了么……?”
妻女都能推出去的人,这会儿的良心发现何其不堪一击。
果然,几乎是一瞬间的沉默,然后,老人缓缓低了头,想了想,再抬头的时候,眼中已然清明而坚定,他摇头说道,“那我也不能带你们去,先不说随随便便带了这么多人上门他们会不会生气,就说你们明显是打上门去的,如果打得过还好,打不过……那我岂不还是得死?”
“那你待如何?”
眼中一闪而逝算计的光,“这样,他们每隔几日就会找一个姑娘,你们这几日就在这镇上住着,时常去林中转转,吸引他们的注意,他们自然就会派人下手的……”
“不行!”言希想都不想地拒绝,这几日时间太长,北陌那家伙什么都不会,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你说……他们自然会派人下手?他们一直在这红叶林中抓人?昨晚的姑娘也是路过的?”南宫凰突然想到,出声问道,这件事情太诡异,失踪了这么多姑娘,为何从来不见人报官寻觅?以至于这么些年,竟从未有人注意到这么一伙人的存在……
老人这会儿意识清明,也极是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们不找附近镇上当地的姑娘,都是找孤身一人出行,或者带着随身丫鬟的就两个人一起掳了……是以,即便某处丢了一两个姑娘,也只当是被贼人掳走,官府找了一阵子找不着,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南宫凰继续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组织?”
老人脸色一白,连连摆手,“这个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当年……当年我把我那……献给他们之后,他们便命令我搬来了这红叶镇,只一段时间负责帮他们清、清理、那些尸体……姑娘啊!他们都是怪物,你们还是走吧!真的!你们没见到那尸体,都是没有血肉的!他们都是怪物啊!”
他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想劝南宫凰她们离开,早些年的确是帮忙骗过不少女子,后来实在受不住那日日夜夜的厉鬼索命的梦魇,求爷爷告奶奶地才算是只让他处理了这些个“杂活”了……只是,即使如此,终究是煎熬,这一日日活着,都是煎熬,身子骨早就被掏空了,行将就木,也看开了,就算是临死前……赎回一点罪孽吧!
这几个姑娘,眼看着年龄都尚小,和自己女儿一般大小,甚至还要小上一些,也长得标致,未来许个好人家,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多么幸福!
何必趟了这浑水!
他有心相劝,南宫凰和言希却半分不为所动,南宫凰见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只说道,“不必你带了,你且说出那地方,我们自己过去。”
什么是恐惧?有没有一种恐惧,是足以跨越生死?即便面前是刀斧加身、悬崖万丈,也让人足以有勇气去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