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洲县。
季云深失足落了水。
时间追回到一个时辰之前,他将临风派去了临县,流火带着众人修固堤坝,所以那群群情激奋提着家伙过来闹事的难民冲过来的时候,季云深身边除了一两个随侍边上的衙役,根本没有自己人。
说着激动的话,推推搡搡的,季云深又不好真的动用武力将这群本来就没有武功的百姓赶走,一时间,只静静站着一边,等着衙役们处理此事。
难民们要求给一个说法,但是季云深根本不屑于喊口号保证什么,在他看来,修筑堤坝、等着粮食过来,一切都不用解释。
流火看到这边似乎出了事,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朝着季云深那边去,李大卫也带着人匆匆赶到了,只是场面有些混乱,他们也挤不到里面去。
“大家安静一些!不要激动!”李大卫挤不进去,就只能在外面手舞足蹈地喊道,“大家要给朝廷一些时间,给季王一些时间……要相信他,能够带我们重建家园!”
他说的慷慨激昂,连自己都要感动的模样。
只是,经历了这么些日子的期待和最终的绝望,眼看着衙门已经连粥都施不出来的难民们,哪里还会相信这种话,一个个抡着锄头铁锹的,对着两个抵挡地格外费力的衙役吼着,“时间?要多久的时间?”
“等得还不够久么?一个月了!朝廷可以等,我们等不起!”
“对!没有粮食,我们统统得饿死!”
“要死就一起死吧!”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发了力,朝着那两个衙役就冲了过去,那衙役下意识闪躲,突然脚底一滑,向后栽倒,季云深虽说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他一直注意着这动静,第一时间觉察到不对,伸手就去拉,谁曾想,他们站的地方,正好就在岸边堤坝边,这一滑,脚底一松,两个人齐齐落了水。
……
两个并不大的水花,瞬间被汹涌而过的带着泥沙的湖水淹没,两个人瞬间消失在了水面。
人群突然的沉默,就像是集体被谁点了穴道,举着铁锹、锄头的手还定格在半空,张开的嘴也没有闭上,所有人傻傻看着那湖面,挤来挤去挤不进去的流火终于趁着这间隙一口气冲到了前面,一看,愣了,人群包围圈里,哪里还有季云深的身影……豁然回首,怒吼道,“王爷呢?!”
没有人回答,咽口水的声音在这寂静里,清晰而响亮。
流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眼睛都微微泛着红,周身内力外放,外袍微风自动,整个人气息霸道而凌乱,靠的近的百姓只觉得耳朵都在嗡嗡地疼,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人群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人受不住了,弯着腰,面色痛苦地指了指水面……
意思不言而喻。
流火僵硬着看着那湖面,湖水混了大量的泥沙,浑浊地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湖水沉浮间,偶尔能见到残了腿的桌子,挣扎着的家畜,被连根拔起的树木,疏忽间又被极快的水流卷走。
这样的情况下,要找一个人,何其艰难?
还是要找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人,万一湖里有暗石?万一被水中的桌角、树木伤了?万一他被冲上了岸,昏迷之际遇到了猛兽?流火根本不敢想下去,一把揪住这个时候气喘吁吁上前来还没喘口气的李大卫,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地说道,“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平洲县……谁、也、别、想、逃!”
“噗!”靠着里层握着铁锹方才还嚣张至极的难民们,终于在这样强大而凌乱的杀气里,纷纷吐出一口鲜血……
临风带着临县的官员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一个盛怒之下的流火,他还未问清楚什么情况,流火已经吩咐道,“把这些人,全都关起来!王爷没回来,一个都不准放!”
说完,纵身跳进浑浊不堪的湖水里。
……
王爷!
“你们干的?!”临风看着或倒在地上,或低着头的百姓们,厉声问道。他不是笨蛋,只是在流火和季云深身边时,才会显得鲁莽不爱思考罢了,有他们那两只在,他只要听命行事就好。
流火和他不同,这些年来,流火极少发怒,上一次还是在王爷中毒眼睛失明的时候……那一次后来怎么样了呢?流火纵马出了军营,直接到了敌方千军万马包围圈里,带回了敌人首级……
虽然,流火也没有全身而退,回来的时候跟死了差不多,但是……敌方军营是什么样的?那一次,他才真的了解了什么叫做“浮尸遍野”、“血流成河”……听说,那一片土地,至今土地都是红色的,那里终年寸草不生……
这一次,又该是什么样?
他不敢想象,但他知道,王爷失踪,流火失去了理智,这个时候平日里最鲁莽的自己,该成为那个最冷静、最理智的人才行,他沉吟,转身,对着跟着自己来的官员说道,“将这些人都关押到平洲衙门里,这几日,就劳烦福大人看管了。”
临县县令福康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对着这样的变故也是惊诧万分,但还是很快地沉静下来,点点头,拱手,“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辱使命……只是,这李大人……”
他似有为难,这李大卫和他平级,这件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回事,所说他平日里也不太看得惯这厮唯唯诺诺的模样……总觉得假的很,只是,这也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绑了他呀!
临风看一眼李大卫,突然冷冷一笑,“也关起来!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就说是我的命令!”
李大卫错愕地抬头,不可置信又极其委屈的模样,“大人……这……这……下官冤枉!”
临风嗤笑一声,没了耐心,挥手催促道,“冤枉?!冤不冤枉,你自己清楚地很!给我关起来!”
“是!”福康见临风态度坚决,对着手下挥了挥手,下面的人立马麻溜地将一群人全都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