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张兰缩在床上装鹌鹑,她倒是有心想要夸奖老二两句,奈何这嗓子现在发不出来声音。
也是……
害怕。
害怕老二混不吝起来,不肯拿钱,那李大刚岂不是就死在家里抬不出去了?
老大不想掏钱,老三手里没钱!
你不能说张兰手里是一点钱都没有,她就算是拿着李大刚的钱搭娘家,还有李鹏飞那份收入。
儿子是她亲儿子,她还不至于连儿子一块坑,就算处境比现在难一万倍,替儿子攒的那些钱也不能拿出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兰干脆就装自己耳聋,啥都没有听见。
李妍这边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又重新下了楼去守夜。
天就算是冷死,没人守夜这讲出去也很难听,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
李妍没下来之前,李奶奶先孙女一步下楼守着,李奶奶下来之前是崔健替守着。
李奶奶对崔健这个外孙女婿,格外满意。
小伙子该咋是咋,有眼力见,有分寸也有格局,比老李家这些孩子都想得周到。
崔健对李奶奶说:“姥,你回楼上去吧,楼下太冷了。”
张小芳牙齿打颤:“姥,你赶紧上楼去吧,这里有我们呢,妍妍也上去,我和你姐夫守就行。”
李奶奶拉过小芳的手,过去她还真的没有这样喜欢过小芳!
这孩子,大气啊!
“好孩子,你这打小也没穿过舅舅舅妈一件衣服,也没吃过他们一口零食,现在……”李奶奶忍不住又落泪。
张小芳看着她姥哭,心里也挺难受。
对舅舅吧挺多事情不太理解,但人死了她还是会难过会流泪。
说着说着眼泪就来。
“你们都上去,我守着就行。”李妍勉强挤出来一句话。
让来让去,棚里就剩了李响和李妍,崔健这边送妻子和姥姥上楼安顿好,他穿着军大衣又折了回来。
这家里男人少,他就得事事帮忙张罗帮忙想着,反正也就累两天!
在棚里边角生了几盆炭火,后半夜棚里没有这些东西,那能冻死人!
“哥,这东西会不会跑烟啊?安不安全?”李元度掀门帘进来,就看见了摆在门口的几个火盆。
他家没人生这个东西不代表他没见过,一氧化碳这个东西可厉害着呢!
崔健道:“棚子里走风,这也完全烧起来了,没火的时候我再出去烧,放心吧。”
李元度应了一声,他走到李妍身前,压低声音说道:“差不多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了,姐你也节哀。”
场面搞成这样,他觉得那伯伯也能闭上眼睛了!
全都是靠他姐里外的跑,想起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李鹏飞,李元度就想摇头。
谁家男孩子能给养成这样?
是事儿不担!
这又不是养姑娘!
“元度,辛苦了。”李妍一张嘴,那声音特别难听。
李元度劝她:“你少说两句吧,要不要喝水?我上去给你找点热水吧?我身上没带,家里有胖大海,我回去取。”
李响叮嘱弟弟:“路上慢点开,看着点。”
“知道了知道了。”李元度转身就走。
李妍试着想往回拉李元度,可惜李元度走得太快。
李响:“你就不用管他了,一个男孩子走个夜路不算什么。”
李妍走到崔健身前:“姐夫,你回去休息吧。”
让崔健一个外人守在这里,李妍心里过意不去。
原本就不是人家的事情,怎么好意思呢!
看看从出事到现在,姑父姑姑都跟着没合过眼睛。
崔健:“姐夫不是外人啊,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用替我张罗,我明天后天跟同事串了班,有什么事你需要人跑腿就叫姐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崔健也是可怜李妍。
你看看这个家里,有人张罗事情吗?
没人!
都指望着李妍!
没有李妍,这个家都得垮!
反正他是挺看不上李鹏飞,儿子女儿都白扯,用得上才行。
不然没用!
崔健拿眼睛瞄李响,问李妍:“你同事……要不要大衣啊?不行就先穿我的这件?”
他怕李响冻到了!
身上就穿了件黑色看起来挺单薄的衣服,瞧着不太抗冻。
说着话崔健就要去脱自己的军大衣:“姐夫这件衣服也是洗过的……”
怕人家嫌脏,这话得说在前头。
李妍费力吞着口水:“不用,他那衣服可以。”
崔健点头:“我先出去看看爸,你们先聊着吧。”
棚子里就剩李妍跟李响两个人,那火盆烧起来果然就暖了很多。
李妍皱着眉盯着火盆去看,明天晚上还有一天,就烧这个东西肯定扛不住啊,这得上火炉子才行!
“怎么没打电话通知我?”李响问她。
出事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没有想过找他,是因为太忙忘了还是不想找?
李妍指指自己的喉咙。
多说一句话都跟要她命似的,她不想聊天,没有心情!
她家出事,她为什么要找李响?
找了李响,她爸就不会死了?找了李响,现在眼前的一切麻烦都能解决?既然不能,找你有什么用呢?
就如她对周阿姨讲的那句话,谈恋爱她希望谈得高高兴兴,也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哄李响开心,其他的,不做奢求。
对他,没有任何指望与寄托。
“我得出去一趟。”她说。
李响拉她:“又要干什么去?”
“这棚子里得有炉子。”
不烧火,晚上怎么可能待得住人呢?
李响皱眉:“你弟弟是死人吗?什么事情都要你这个姐姐张罗,买棺材他不行,安排一切他不行,找个炉子他也不行?还有你姐,都是活死人吗?“
李响放开揪着李妍的手,径直去了楼上。
他站在门口喊靠在暖气片上取暖的李鹏飞:“你跟我下来。”
李鹏飞看着李响,又看了看他妈,发现他妈抱着枕头傻呆呆出神,想了几秒跟着李响下了楼。
“哥。”他也不能知道该喊什么,就叫了一声哥。
李响停住脚步:“你姐已经要累虚脱了,棚子里那个温度,能待得了人吗?炉子呢?煤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