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听完,他也不会好奇,但是之后她的慌张和急于挂了电话,显得很可疑。
其实,他心中很害怕。
他知道自己的妈妈对金钱很看重,又恰巧知道爸的遗嘱偏颇,怕她在他生病的期间也和他闹。
事情闹大,大哥和大姐必然会知道,到时这个家可能真的就四分五裂了。
回到病房,倪明昱和倪程凯已经离开,剩下厉泽阳和倪初夏两人。
倪远皓站在床边望着床上躺着的人,心里愧疚。
在他摔倒前,明明提醒了一句,如果当时扶住他,或许爸就会这样,受这么大的苦。
病人需要安静的空间休息,三人都没有说话。
倪初夏坐在单人沙发上,拿着手机乱点,不时会注意点滴是否滴完。
中午的时候,厉泽阳让裴炎送饭过来。
三人吃完没多久,倪德康醒来。
医生和护士过来,抽了血,又详细询问了关于日常生活以及饮食的问题,在记录表上记下,才离开。
“爸,现在感觉怎么样?”倪初夏坐在床边,轻声问。
倪德康眼神还有些恍惚,环顾了四周,好一会才说出话,“我没事。”
在没看到黄娟的时候,悬着的心像是放了下来。
遗嘱的事情,他现在还不打算公开,一来怕倪柔和倪远皓心里不满,二来他担心倪初夏会询问财产赠予莫少白的原因。
至少,他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或许那件事永远都不会被人再发现。
“医生说你现在忌食,用吸管先喝点水吧。”倪初夏端起杯子,把吸管放到他嘴边。
倪德康喝了一口,目光定定地看着倪初夏,眼眶逐渐泛红。
“夏夏,爸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摔下楼梯的那刻,他脑海中窜出了太多太多的画面,二十多年前的与如今的场景相交织,让他恍然觉得这都是命。
他这一生做了太多有悖法律的事情,以至到老了,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离了心。
很多年前,倪明昱离开家里,从此没再和他联系过,若不是有倪初夏不时提及他的消息,他怕是逢年过节都得不到他的消息。
后来,便是夏夏,公司的股份、黄娟的那些话,让他一度对他最疼爱的女儿产生怀疑,以至如今她什么话也不再对他说。
倪初夏微垂下眼,轻声说:“不要瞎说,这不是看到我了!爸,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倪德康缓缓闭上眼,沉重叹息。
这时,倪远皓走过来,蹲在床边没说话,只是默默守着他。
“你这一摔,把远皓吓到了,和他说说话吧。”
倪初夏看出倪远皓有话要对他说起,起身和厉泽阳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子俩。
过道来往医护人员,还有病人家属。
有些疲惫地坐在走道长椅上,抬手揉着太阳穴。
因为昨晚熬了夜,现在脑袋疼得厉害。
额头一热,男人站在她跟前,伸手替她按着太阳穴,规律且有技巧,没一会儿便舒服。
之后,干脆把头磕在他身上,抱住他的窄腰,尽显依赖。
*
病房里。
倪德康睁开眼,目光慈爱地看着他,“远皓,爸爸吓到你了吧,好孩子,别怕啊。”
“爸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给你考所知名的大学,给你争光。”倪远皓握着他粗糙的手,有些哽咽地说。
“哎,爸等着你。”倪德康笑着点头。
倪远皓是他在事业成功后得来的儿子,因为大儿子与他不亲,他自然就把所有的关注落在他身上,自幼对他管的就严。
一晃,小儿子都要上大学,而他是真的老了
前些天还在准备遗嘱的问题,现在就躺在了医院里。
他今早醒来的时候,虽然昏昏沉沉,却还是听到倪程凯说的话,是突发的心脏病,以后不能太操神,不能动怒。
一直都感觉身体不错,说垮就垮,不服老也不行。
倪远皓和他聊着天,几乎都是他再说。
从学校说到家里,提及昨晚是去大姐家休息,他开口说:“爸,你说我考军校怎么样?”
“军校啊?”倪德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怎么好好想考军校了?”
“昨晚聊天的时候,姐夫提了一下,我觉得现在的成绩再拼一把是可以的。”倪远皓把昨晚厉泽阳的话说了一遍,然后说:“一般军校都会提前招生,我想去试试。”
“想试就去试吧,要是能上也不错,泽阳既然说了,就会照拂。”
或许是这次生病,他想开了很多。
若是以往,倪远皓提出考军校,他多半会是不同意,现在孩子想做什么让他们去做。
人的一生就这么长,或许一次意外,说没就没了,及时行乐为好,否则人生会留下很多遗憾。
他留下的遗憾,这辈子都无法再挽回。
倪远皓笑起来,眼睛晶亮闪着光泽,“爸,我会加油的。”
“嗯。”
倪德康点点头,脸上没有以往的严肃。
“爸,妈在你没醒的时候很愧疚,说不应该和你吵架的,你也别生她的气了,好吗?”
聊到最后,还是提及了黄娟的事情。
倪德康动了动身子,叹气说:“只要她不吵,我也不会和她吵的。”
二十多年的夫妻,能有什么是需要争吵解决的?还不是一方非要吵!
昨晚在她端宵夜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算把这事翻篇,可后来她提到了遗嘱,不仅如此,还用那些污言秽语把他和林瑶联系在一起。
先不说他如何想,林瑶才过世不到半个月,就这么说她,不是对死者不敬吗?
更何况,他对林瑶有愧,怎么能放任她这样?
倪远皓见他不想谈及这事,也就没再提,捻好了被子,让他好好休息。
临近下午两点钟,厉泽阳被珠城军区一通电话叫走,临走时留下了裴炎。
下午的时间,她一直和倪远皓待在病房。
期间,倪初夏让裴炎去买了份粥,在倪德康醒来的时候,喂他吃了点。
三点半左右,倪柔和韩立江总算露面。
身上穿着白色斗篷呢大衣,正好将肚子遮住,下身是黑色亮皮裤,来的时候手里拎了很多东西。
倪初夏无意间看到韩立江手中的产检报告,眉头略微蹙起。
到底是来看爸为主,还是做产检,还真判断不了!
倪柔不愧是黄娟的女儿,把好话都说了一遍,最后留下东西,便和韩立江离开。
他们走后,倪德康无声叹气。
虽然知道她现在怀着孕,但自己是昨晚出的事,小女儿和女婿现在才露面,心里多少会不满。
再加上韩立江对倪家态度,与厉泽阳相比,实在是差太多。
不是他刻意作比较,只是很多事情明眼就能看到。譬如倪远皓会对他提厉泽阳询问过他高考的志愿,但韩立江怕是都没和远皓说过话。
“时间差不多,你们回去吧。”倪德康看着坐在一边的两人,说道:“都有护士,我一个在这也行。”
“等程凯叔来我再走。”
倪初夏说完,抬起下巴轻点身侧的人,“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我妈来吧。”倪远皓回。
“行。”倪初夏点头,用轻松语气说道:“爸,你别操心了,休息吧。”
天色渐黑的时候,倪程凯和黄娟赶来。
倪初夏和倪远皓出了病房,再要离开时,黄娟匆忙走出来,叫住了倪远皓。
“妈把钱给你,自己打车回去。”黄娟塞了一百给他,再三叮嘱他不要去麻烦倪初夏。
本着私心,她是不愿意倪远皓和倪初夏走的近,以后她们之间必然不会和平相处,自然不想让儿子向着外人。
倪远皓接过钱,有些尴尬地看着没站多远的倪初夏,走过去时,脸还有些红。
“她让你少和我来往,是吧?”
离开医院的路上,倪初夏随意问着。
“嗯、不是的,我……”倪远皓懊恼地挠着头,“大姐,我不会因为她的话就不和你来往的,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
“不,你应该听她的话。”倪初夏饶有兴味望着他,倏尔笑着说:“你要知道,我和你妈的关系只有恶化的关系,不可能有修复的一天,你和我走得近,以后痛苦的是你自己。”
夹在两者之间,亲生母亲和同父异母的姐姐,论血缘亲疏,必然会选择前者。
但倪远皓生性温顺,一旦她和黄娟真的撕开那层伪装,为难的只会是他。
“大姐?”
倪初夏轻拍他的肩膀,“自己打车回去吧,也好好想想。”
坐上裴炎的车,她望着后视镜投射他的人影越来越远,摇头低喃,“真是傻小子。”
并没有回临海苑,而是回到军区大院。
回来的时候,岑曼曼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她和厉泽川没走,这些天都是歇在厉家的。
她举着锅铲探头问:“倪伯伯怎么样了?”
“精神状态不错,医生说再观察几天,情况稳定就能出院了。”倪初夏动了动略有僵硬的脖子,放下包走进厨房,“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岑曼曼一连报了几样菜名,听的倪初夏味蕾大开。
“这里烟味重,出去等吧。”岑曼曼轻轻推搡,让她出去。
倪初夏满不在乎,“没事,我晚上洗澡。”
岑曼曼哭笑不得望着她,说了实话,“我是怕菜还没端出去就被你偷吃完了。”
“讨厌。”她嗔怪,转身出了厨房。
*
吃过晚饭,厉泽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晚上没事和泽阳去看场电影。”
倪初夏接过票,“今天才上映的新片呀,大哥怎么不和曼曼去?”
厉泽川头疼地看了眼沙发上捧着IPAD的小家伙,无奈摇了摇头。
他现在和岑曼曼所有活动都必须在厉亦航的眼皮底下,要是背着他去看电影,回来能吵死人。
倪初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沙发上,厉亦航捧着IPAD,靠在岑曼曼身上,自己玩着还不忘让曼曼姐姐给他喂水果,活脱脱的小祖宗。
倪初夏扬了扬眉,歪头不经意问:“被看这么紧,你和大嫂晚上怎么办?”
“……”
厉泽川愣住,没说话。
“亦航会睡中间吗?”倪初夏恍若无人的设想,突然弯下眼睛,“那他早上会不会发现,自己不在中间了啊?”
“还有…唔……”
厉泽阳从沙发上起来,一把捂住她的嘴,拿了两人的外套,拖着她出了门。
“我还没问完呢?!”
被拖出小洋房,倪初夏不满地瞪着男人。
厉泽阳把衣服给她披上,低声警告:“以后不准在外人面前问流氓的问题!”
倪初夏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大哥不是外人啊?”
男人被气得不行,危险地眯着眼,又强调一遍,“在这件事情上,除了我,其余都是外人!”
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开车,虽然他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最近她却变本加厉,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就飙车,当他不存在呢!
倪初夏盯着他看,见他薄唇紧抿,侧脸紧绷,便知道是生气了。
‘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踮起脚,凑近问:“我和大哥说玩笑话呢,这都吃醋?”
“没有。”厉泽阳口是心非。
见他否认,倪初夏也不再问,拉起他的手说:“既然没有吃醋,那么请问厉先生,可以陪我去看场电影吗?”
话落,她挥了挥手上的票。
印象中,两人在电影院还没有看过一场电影。
脸上挂着娇俏的笑,漂亮的眼睛弯下来,发出的邀请,又怎么能拒绝?!
男人让她站在这等着,他进去和厉建国和厉奶奶打了招呼,又拿了车钥匙,才出发。
到达电影院的时候,是晚上八点,电影开场是八点四十五,余下的时间又去商场逛了一下。
一路,倪初夏挽着他的胳膊,心中想着,与他在一起,做什么都觉得有趣。
快到时间,重新回到影院。
厉泽阳牵着她排队,快到他们的时候,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去了柜台。
等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爆米花和饮料。
倪初夏看到他走过来的这一幕,莫名想用手机记录下来,也的确这么做了。
淡漠的脸与他手里捧的爆米花很违和,也正是这种违和感,她才想拍下这张照片。
厉泽川准备的是导演厅,人数并不多,两人入场找到位置后,便坐下来。
过年上映的影片都是喜剧,倪初夏笑点本来就低,全程都是喜逐颜开,反观厉泽阳,即使遇到真正好笑的地方,他也只是轻挽起薄唇,脸上表情并不丰富。
饮料喝完后,她就把手里的爆米花扔到一边,专心看电影。
听到别样的声音时,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声音变大后,且像是在她耳边响起,才转过头,黑漆漆的播放厅,原先端坐好的两人已经到了一个座位上,吻得如火如荼,难舍难分。
倪初夏有些尴尬地别过头,视线虽然是看着屏幕,但心思已经不在了。
注意到她这边的异样,厉泽阳伸手将她拽过来,起身和她换了位置。
打KISS的男人听到动静转头,看着身边坐着的人换成厉泽阳,且对上他冷冰冰的眼神后,结束了不太雅的行为,后面一直老实。
电影散场,两人顺着人流出了影院。
并没有立即取车,而是牵着手走在马路上。
倪初夏抱怨:“刚才坐我旁边的那两人真讨厌。”
“的确。”厉泽阳附和。
情难自禁理解,但行为不能影响到旁人。
“你更讨厌!”倪初夏揪着他胳膊,踮脚看向他。
男人眼底划过疑惑,并不理解她的话。
“你看到那一幕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倪初夏红着脸控诉,“比如说亲亲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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