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奶奶,我没事,不用叫救护车。”于潇用手按住伤口,泪眼婆娑。
“快先起来,我让人去拿药箱。”厉奶奶走过来,把她扶到沙发上,转而扶起倪初夏,“小夏,哪里受伤了,让奶奶看看。”
倪初夏还因为她的举动处在惊愕中,只是对着老人摇头,不发一言。
“告诉奶奶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摔在地上?”厉奶奶一直握着她的手腕,目光有些担忧。
两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也不至于打架,况且她相信自己的孙媳妇,根本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
“奶奶,不怪倪小姐,是我自己不小心。”于潇说话了,语气哽咽,脸色因为流血和疼痛很不好。
倪初夏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不出此时是情绪如何。
听了于潇的话,厉奶奶眉头皱起来,心里反感她刚刚说的话,垂头看到倪初夏手里还握着碎玻璃,伸手夺过来扔到地上。
这时,于向阳赶到。
注意到祖孙俩这一幕,脸色沉下来,抢先接过刚拿过来的药箱,大步走到于潇面前,蹲下替她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很娴熟,先用棉球擦拭血迹,然后双氧水消毒,用镊子检查有没有碎玻璃……包扎的全过程倪初夏都看在眼里,没来由觉得熟悉。
紧接着,裴炎推着厉泽阳回来,还未到玄关,男人蓦然站起来,也不过右腿还有固定板,忍着痛走了过来,一把将倪初夏搂在怀里,紧张地问:“伤到哪里了?”
“我……”
“你轻点,好疼啊。”于潇眼泪汪汪开口,目光有些幽怨地看着倪初夏。
倪初夏张了张嘴,将头埋进厉泽阳怀里,用力咬着后槽牙,怕在看她一眼,就控制不住冲上前扇她。
厉泽阳也不再追问,只是轻拍她的后背,无声安抚她。
于诚和厉建国后进来,看到客厅一片狼藉,皆是愣住。
厉建国冷着张脸,刚刚听着阿姨的口述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非是女孩子起了冲突,好在没处什么大事。
“潇潇没事吧?”于诚走过去,开口问。
于向阳摇头,“没伤到筋骨,皮外伤。”
“那就好。”于诚说着,若有所思扫了四周,继而说道:“厉老,潇潇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划到,我们就先告辞,本来想探病的,倒是把您家里弄成这样了。”
“让潇潇受伤是我们照顾不周,阿勇,你去送送。”厉建国吩咐裴勇。
于潇的手不自觉握紧,眸光变深。
于向阳把药箱整理好,站起来开口,“厉爷爷,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划伤我妹的碎玻璃在您孙媳妇手里,这点怎么解释?”
厉泽阳目光陡然变冷,直视不远处的男人,“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于向阳回视过去。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除了因为这件事在斗狠,还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倪初夏退出他怀里,抬眼注意到他的额头浮起薄汗,伸手握住他的手,“你腿还没好,赶紧坐下。”
裴炎把轮椅推过来,扶着他坐下。
刚刚在玄关处的时候,厉泽阳突然间站起来,是他所没有想到的,看他一直隐忍疼痛,怕是拉扯到右腿了。
于向阳看着他,嘴角出现一抹轻蔑的笑。
最后是于诚打破了僵局,他开口:“向阳,我们回去。”
待于家人离开后,厉奶奶吩咐人打扫客厅,厉建国坐在远处的藤椅上,沉默不语。
倪初夏一直都在观察厉泽阳,干脆蹲下来,“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你还真想变成瘸子吗?”
男人看着她,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就要带进他怀中,听到她闷哼声,立刻放手,“那里受伤了?”
倪初夏委屈地点头,刚刚于向阳说要一个解释的时候,她就想把事情全盘说出来,转念想到于家人是专门过来探病,又见厉建国并不排斥他们,可能有某些利益上的联系,也就缄言不语。
不能说出来,可是,她又不想让亲近的人误会,加上头的确撞的疼,一下觉得委屈的不行。
男人深邃的眸中波澜暗涌,对身后裴炎吩咐,“去冰箱取些冰块送到我房里。”
随后,两人上了二楼,回到房间。
冰块送到后,厉泽阳用干毛巾包裹着,确保敷上不硌人,才贴在她后脑勺。
“撞哪了?”
“茶几的桌角。”倪初夏回。
厉泽阳问:“没有要对我说的?”
倪初夏是趴在床上的,听他问话,她偏头望过来,“厉家和于家是什么关系?就是……有利益来往吗?”
厉泽阳眼睑微动,顾左右而言他,“这个问题和你对我说的话有联系?”
“我,我没有划伤于潇。”
男人轻“嗯”出声,低声说:“我知道。”
倪初夏把头别到另一边,不想再说下去,“我困了。”
“睡吧,菜让裴炎去买,等你醒来再回临海苑。”
“嗯。”
男人替她盖上被子,又敷了有一会儿,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才离开房里。
到了客厅,他出声吩咐,“裴炎,电视打开,把监控调出来。”
厉建国坐在藤椅上看过来,“小夏没和你说事情的经过?”
“没有,她顾及家里和于家会有利益牵扯。”厉泽阳说完,把视线落在屏幕上。
“这孩子……傻!”厉建国起身走过来,面色严肃地坐下。
厉奶奶把客厅收好也找了位置坐下,脸上是担忧。
裴炎把监控调出来,调慢了播放速度。
从厉奶奶和阿姨去厨房,再到两人出来,总共是四分三十二秒,其中能看出是于潇先开口说话,也是她最先愤怒。
在看到于潇推搡倪初夏的时候,厉泽阳眸光蓦然转冷,周围瞬间降下几个度。
“混账玩意!竟然敢算计到我孙媳妇头上!”厉建国气得脸色发青,唇角都开始发抖,“裴勇,备车。”
“是,司令。”裴勇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不敢怠慢出去备车。
“爷爷,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厉泽阳说完,对裴炎说:“把监控拷下来,去于家。”
厉奶奶坐在沙发上摸着泪,小声说着,“要是家里没装监控设备,她该多委屈啊。”
她一直知道倪初夏是懂事的孩子,这次怕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厉于两家的关系,更加隐忍不说,懂事的让人心疼。
“潇潇那孩子心肠太毒,小时候还挺讨喜,长大竟然学会害人,亏我一直把她当孙女疼。”厉奶奶悔不当初,被欺骗了那么多年,心里郁结难平。
“哼,也就你人傻,于潇哪次来家里不是为了泽阳,真以为她把咱们当爷爷奶奶呢?”厉建国眼睛毒辣,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人心思到底怎样,只是看在她是小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这歹毒的心思竟然用在他家人身上,万万不能放过。
吉普车停在于家所住别墅门前,裴炎下车,打开车门扶厉泽阳下来。
对于两位突然造访,于诚挺诧异。
于向阳这会儿没去军区,脱了军装外套正坐在沙发上,看到他来,也只是瞥了一眼。
“于叔,我来是给你们一个解释。”接过裴炎手里的U盘,直接扔到于向阳跟前的矮几上,“这里面就是你要的解释。”
“这,泽阳,我并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你不必较真。”于诚见他面露不善,眉头皱起来。
厉泽阳冷哼一声,“怎么,不敢看了?”
于向阳目光落在矮几上,抓起U盘起身插进电视接口。
监控录像看完,于诚和于向阳脸色都有变化。
于诚将怒火憋到心里,开口说:“泽阳,我没管好女儿,郑重向你道歉。”
“厉泽阳,把原录像交出来。”于向阳起身步步靠近。
裴炎挡在他前面,“你妹害我家夫人受伤,还企图把错全部推到她身上,你还有理来要原录像?”
不把这些发到网上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于向阳面色变了变,咬牙说:“原录像交出来,条件你随便提。”
裴炎冷笑,“我们不稀罕你的条件。”
“裴炎!”
“于向阳!”
两人剑拔弩张,明显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哥,你在吵什么?”
此时,于潇从楼上下来,她换了套衣服,再看到厉泽阳的时候,脸上浮起了笑容,“泽阳,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于诚见她还上杆子巴结上去,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给我滚回房间!”
常年锻炼,于诚的手劲很大,巴掌落下来,直接将她撂到在地上。
于潇浑身颤抖,根本没有想到会挨这一下,她捂着左脸,哽咽地说:“爸,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于诚眼神凶狠,拿起遥控器按了播放,“这就是你干的事,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嘭——
手里的遥控器砸向电视机,气得浑身发抖。
军演指挥官都是靠选拔上的,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为这事发愁,所以才会借着探病的机会去拜访厉老,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突发事件打断,现在过错全部都在他女儿身上,厉老这人最护短,他肯帮忙就出鬼了!
于潇的脸一会红一会青,最后变得煞白,她红肿着眼看向厉泽阳,“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在看到他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刻意过来看她的。
厉泽阳至始至终没看她,只是淡漠开口,“录像我不会交出来,让她离开国内,若踏入国境半步,录像立刻公开,当然,于叔的领导也会人手一份。”
“你!”于向阳握紧拳头,一把推开裴炎,步步紧逼。
厉泽阳抬手阻止裴炎动手,抬眼看向他,“有什么都冲我来,随时奉陪。”
于向阳冷冷地笑着,一字一句地说:“你倒是和以前没有两样,高傲的不像样,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你变了挺多,至少以前不会是非不分。”厉泽阳淡淡回。
“厉泽阳!”于向阳恼羞成怒,“我就不相信你能一直这样,我等着你变成丧家犬。”
于诚冷着脸走过来,把自己儿子拉开,主动应下厉泽阳的要求,“我会尽快安排潇潇出国,你放心。”
对于这个结果,厉泽阳早就料到,脸上并未有多少变化,临走前撂话,“三天的时间,做不到,我会亲自动手。”
“啊——”
于潇看着他的背影,厉声尖叫起来。
“我不要出国,你们凭什么支配我的生活?!”
“滚开!”
于潇推开于向阳,大声吼道:“你不是说替我教训倪初夏的吗?骗子!”
“潇潇,你冷静点。”
于向阳被她吵得脑子疼,用力按着额头,伸手将她擒住。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会被送出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于潇崩溃地坐在地上哭起来,最后揪住于诚的裤腿,“爸,我求你别送我出国,我求你……”
“不出国,你是想要我和你哥的前途尽毁吗?”于诚看了她一眼,心情复杂地走上楼。
“哥……”于潇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
于向阳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出声说:“厉泽阳不适合你,别执着了。”
无论是自己和他的旧怨,还是爸和厉家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可能,更何况厉泽阳已经结婚,他再怎么疼妹妹,也不愿意她去做插足别人婚姻的事情。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会帮我的,会让泽阳娶我,为什么?”
“潇潇,他已经结婚了,你别执迷不悟。”于向阳放开她站起来,“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情我会替你处理。”
“你要限制我的自由?”于潇瞪着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于向阳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军装外套,离开别墅。
……
厉泽阳和裴炎离开于家,开车回到军区大院。
没让裴炎进来,让他去超市买菜。
厉建国和厉奶奶一直等在客厅,见他回来,厉奶奶问:“怎么样?”
厉泽阳点头,表示已经处理好。
“怎么处理的?”厉建国问。
“送于潇出国,有生之年不踏入国境。”厉泽阳对他没有隐瞒,继而开口:“于诚今天来必然是为了军演的事情,不必卖他面子。”
“这我知道,我们厉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若是没有今天的事情,于诚要是真提了军演,他能帮就帮点,也无所谓,但既然发生了,他自然不会再客气。
“奶奶,今晚会去临海苑,不必准备我们的饭菜。”
“好,小夏今天怕是吓到了,多陪陪她。”厉奶奶想着年轻的夫妻俩都想要单独生活,开口说:“腿伤要是好的差不多了,就搬回去住吧,小两口也自在一点。”
“我知道。”厉泽阳应下,推着轮椅上二楼。
来到房间的时候,床上的人还没有醒。侧着身体,脸蛋红扑扑的,睡得很沉。
厉泽阳看了时间,快到四点,和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六点,再不起时间上就紧了,做什么都会仓促。
他握起倪初夏的一缕头发,用发梢在她脸上扫着,见她没反应,双手撑着身体,唇贴在她的唇上,用最温柔缱绻的方式叫醒她。
倪初夏梦到家里养了一只大金毛,在她睡觉的时候总往她身上扑,大舌头就喜欢舔她的脸,被压得喘不过来气,她伸手推搡,梦呓呢喃,“狗狗别闹。”
“……”亲她的动作顿住,厉泽阳脸色黑下来,报复性地咬在她唇瓣。
疼痛让她醒过来,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看到男人在床边,她打着哈欠说道:“我刚刚做梦,梦到有只大金毛舔我,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发疯要咬我。”
厉泽阳:“……”
倪初夏伸手碰着嘴唇,“哎哟卧槽,好疼啊,我不会真被狗咬了吧?”
“起床洗漱,我去楼下等你。”
厉泽阳语气比平常更加冷了几分,说完自己赌气出了房。
倪初夏眨了眨眼,细想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生气了?
洗漱时,看到自己红肿的唇瓣,蓦然反应过来,笑着弯下了眼睛,穿好衣服急急忙忙跑下楼。
“下楼慢点,别摔倒了。”厉奶奶见她猴急,没好气叮嘱。
“奶奶,厉泽阳呢?”倪初夏视线扫了客厅,没见到他身影,纳闷他去哪儿生闷气了。
“先出去了,把衣服扣好再出去……”
厉奶奶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笑起来,“分开一刻都不行啊。”
厉建国戴上老花镜,抖着报纸,“哼,你孙子走狗屎运了。”
厉奶奶回:“越老越粗鲁。”
“……”
倪初夏小跑出了将军楼,看着厉泽阳在吉普车旁,刻意放慢了脚步,走过去清咳喊道:“大金毛?”
厉泽阳瞥了她一眼,“皮痒是吧?”
“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倪初夏大笑起来,也不管有没有纪检员,蹲下来抱着他不撒手,“老公,我们养只狗狗吧,这样在我工作的时候它还能陪你。”
听到她用可爱来形容自己,已经很无奈,后半句话更像是形容他是家庭主夫,天天等待老婆回家。
听多了她气人且没逻辑的话,厉泽阳也没脾气了,只是好笑地看着她,“还是不养了,到时候怕你和它争风吃醋。”
倪初夏:“……”
虽然很想反驳,但你仔细想想,可怕的觉得他说的竟然蛮有道理的。
*
回到临海苑,裴炎已经把菜买好。
厉泽阳一只脚借力站在地上,把菜从塑料袋里拿出来。
“我帮你洗菜吧,那些需要洗?”
倪初夏把头发绾起来,外套脱掉撸起袖口。
“先把青菜和辣椒洗了,放在那两个篮子里。”厉泽阳说着,把水温调好,才让她碰水。
之后,倪初夏把所有能洗的菜基本都洗完,站在一边看他切菜,他的刀工很好,土豆丝切得像是用工具刨出来,粗细一致。
忙活有一会儿,注意到他额头冒着汗,她主动揽住他的腰,“靠在我身上,右腿千万别用力。”
厉泽阳见她坚持,任由她搂着,适当地从她身上借力。
“明天陪你去医院复查,看看固定板什么时候能拆。”她是担心今天他的举动拉扯到伤口,耽误了治疗。
“好。”厉泽阳应下。
六点还差一刻的时候,厉泽川和岑曼曼到了。
厉泽川把红酒递给倪初夏,“今晚喝这个。”
“大哥大嫂,里面请,找位子做好,饭菜马上就好。”倪初夏称呼‘大嫂’的时候,语气加重,有点戏谑的意思。
“初夏!”岑曼曼红着脸,怪嗔看着她。
“好啦,我去厨房帮忙,大嫂,你对这里熟,带着大哥先转转。”话落,不等岑曼曼开口,倪初夏小跑进了厨房,一点不矜持地握住男人的精壮的腰。
厉泽阳垂头问:“大哥带红酒了?”
“嗯,你不会不准我喝吧?!”倪初夏睁大了眼,眼底是委屈和焦急。
见她如此在意,厉泽阳没好气地说:“家庭聚餐可以喝酒,大哥鉴酒很专业,今晚你有口福。”
倪初夏眼珠转动,划过一抹狡黠,“我们今晚喝家里的,大哥的那瓶留着自己喝?”
男人抬手轻弹她的额头,“小酒鬼!”
“开玩笑啦。”倪初夏扶着他坐到轮椅上,“去陪他们吧,收尾工作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