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扬收到图片的时候,正在执行杨胜布置的任务,等点开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转码完全接收图片,看到一张张面如死灰的脸,有些愕然。
“哪来的?”杨胜下楼倒水,瞥眼看到,随口问。
叶飞扬在键盘上敲打几下,定位结果出来,“是西部军区……一定是裴炎他们。”
他通过突然发送的路径,直接把始发地的系统给黑了,连上了视频。
裴炎等了很长时间不见回复,便让这边的技术兵先离开,没走一会儿,屏幕上就出现了叶飞扬的脸。
卧槽!
秦飒低声咒骂了一句,率先开口说:“飞扬,你胆子肥啊,军区的系统你都敢侵?”
以前让他侵入基地的系统,给夏岚发条短信,是谁冠冕堂皇地说,关于军事机密的系统一律禁止,属于犯罪。
叶飞扬清咳两声,摸了摸鼻子说道:“太激动,没想那么多。”
紧接着,杨胜在他旁边坐下,开门见山问:“泽阳哥怎么样了?”
秦飒欲要说话,被一向不爱说的裴炎抢先,“头儿还在昏迷中,医生说这里的条件太差,他们无法动手术,身上还有多处骨折……最严重的是右腿,医生说恢复不了,强度大的运动也做不了。”
刚开始他说的秦飒并未觉得有什么,听到后面就觉得这小子不是睁眼说瞎话!医生只是说不能完全恢复,并且后面也补充了,要看后期的治疗,怎么到他嘴里就知道恢复不了?
杨胜眉头紧锁我,他知道情况很严重,不然也不会惊动军区大院的那位,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是右腿骨折恢复不了,这一点让他怎么接受?
也就是说,他以后都不能执行任务,而基地从来不留做不了贡献的人。
叶飞扬也是一愣,恍惚地问:“一点恢复的可能都没有了吗?”
“没有。”
裴炎端坐在那里,放在双腿上的手紧紧握拳,手心浮了汗渍。
秦飒避开摄像头,坐在一边,目光审视地望着裴炎,这家伙竟然说谎,存的什么心?!
三人都陷入沉默,最先回过神的是杨胜,他看了眼被打印出来的几张图片,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胜哥,那些照片是这次头儿围剿的恐怖分子,让飞扬查查他们是什么来头?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到他们的上级。”
话题转移,裴炎松了一口气,怕在问下去,他就要露馅了。
秦飒收回心中的疑惑,重新坐回裴炎身边,补充道:“这一批恐怖分子似乎是朝着头儿来的,并且他们的头目在临死之前提到了他们的老大,我怀疑这个老大和我们头儿曾经有过过节,可以从过往头儿执行的任务着手调查。”
叶飞扬拧着眉,脸上有些为难。
“怎么了?”秦飒问。
“头儿执行的任务太多了,每一项任务牵扯到的人也很多,这样太耽误时间,况且我的权限达不到查看那些资料。”叶飞扬如实说,基地的能人很多,在计算机方面有天赋的也不是只有他一个,非法侵入全身而退那就没事,如果被逮到,会牵连很多人。
裴炎觉得在没经过头儿的允许之下擅自查并不是明智的,“先把照片上的人资料查到,尽量详细点,其他的等头儿醒来再说吧。”
叶飞扬听他这么说,点头应下来。
杨胜在听了厉泽阳的伤势后,就心事重重,到最后嘱咐,“保持联络。”
屏幕恢复,刚刚的一切就好像并未发生。
这时,技术员端着茶杯进来,听裴炎说那边给了回复,放心地点头。
等他们两人离开,他想查看发出去的那些转码,却发现路径已经抹去,无迹可寻。
走出技术部,秦飒把毡帽戴上,看着裴炎眸色变深,“为什么要对他们撒谎?你明知道他们都担心头儿,还把他的情况说重,存心让他们难受吗?”
裴炎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你不说原因是吗?好,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
“站住!”裴炎脸色冷下来,双手握紧开口,“从头儿受伤到现在,你都看在眼里,那我我告诉你,头儿这些年执行任务我都看在眼里,受过大小伤太多太多,可是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去冒险,但是他却用实力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已经够了,他根本没有义务在继续下去,我说这么多,你都明白吗?”
秦飒张了张嘴,“你问过他的想法吗?万一他想继续下去呢!”
“头儿如果真的想继续,我今天说的话也并不影响,不是吗?”裴炎看着他,略有警告地说:“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于此同时。
杨胜对叶飞扬交代了几句话,上楼换了军装,开车离开。
他去了军区大院,因为他的军籍挂的不是珠城军区的,所以检查要比其他人严格,最后缴了手枪和车子,他才在别人的带领下来到将军楼。
裴勇正在前院修理树枝,看到门卫员领着人过来,放下来钳子走过来,仔细瞅觉得他还有点眼熟,看了眼肩章是中校,把军区中校都在脑中过了一遍,也没想起来。
“裴叔,我是杨胜,以前常和泽阳哥一起回来。”
听到这话,裴勇这才恍然大悟,“杨中校,里面请。”
“您是长辈,叫我名字就好。”杨胜对着他点头,然后走进了二层楼的小洋房里。
裴炎带着他径自来到书房,敲门得到厉建国的应允后,推门进去。
“司令,湖城军区杨中校找您。”裴勇说完又看了眼他的军服,确定没错之后,才退出了书房。
厉建国看了他一眼,犀利的眼中带着一丝凛冽,脸色并不是很好。
杨胜已经料到他会如此,并未觉得意外,开门见山说道:“厉爷爷,我找您是为了泽阳哥的事情。”
“谁是你爷爷?”厉建国声音冷下好几个度,一手拍在桌子上,“你爸倒是好,把你留在身边,尽派我孙子去那些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还生死未卜!”
“厉爷爷,我来是因为得到了那边的消息。”杨胜自知这次爸做的过分,没敢反驳。
厉建国缓了一会,开口:“说!”
杨胜转述了裴炎的话,脸上是愧疚、担忧和悔意。
“说完了?”厉建国冷哼着,“泽阳成这样,怕是不能再替你爸卖苦力了,回去告诉杨闵怀,以后别在打同情牌。”
“厉爷爷?”杨胜拧着眉,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厉建国摆手,“没事就赶紧离开,看到你我就心烦。”
再一次被嫌弃,杨胜站直身子对他敬礼,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时,是裴勇送他出门。
等裴勇回来,厉建国靠在藤椅上,开口说:“有五年多没见那孩子了,倒是硬朗不少。”
“我差点没认出来。”裴勇点头。
“这次裴炎做的不错,要不是他之前打来电话,杨胜那小子过来我非抽死他不可。”
裴勇见他情绪激动,劝说:“这事与他应该无关,任务都是他爸下达的。”
“哼。”厉建国面色冷下来,“当年就不应该提拔那个白眼狼,他儿子比他要好,至少身上没那种傲气。”
“司令,怕是还没人能在泽阳手下保持傲气。”裴勇笑。
厉建国脸上总算缓和,还带着笑意,“也是,当年还没湖城军区的时候,一个大院的孩子,就属泽阳最优秀,这么多年过去,那些老将军看到我还对他赞不绝口,给老爷子我争光。”
“他的确优秀,少将的军衔都是靠他努力得来,外人不清楚,我们都看在眼里。”裴勇像是想到什么,开口说:“司令,如果这次泽阳真的愿意退,六月份各军区演练,是将他调回来的机会。”
厉建国若有所思,“我也在考虑这件事。”
就怕那时候他伤势未好,参加不了集训,他性子犟,让他当空降兵也一定不乐意。
……
天色渐暗,外面狂风呼啸。
穆云轩和厉泽川站在病房外大眼瞪小眼,都默契地没有推门进去。
穆云轩看了眼腕表,提议,“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要不要进去?”
厉泽川清嗓开口,“等等吧,泽阳刚醒,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实则,病房里也极为安静。
倪初夏放完狠话之后,的确做到了,板凳搬到离病床很远的地方,眼中虽没有怒意,却能看出心情并不美丽。
“坐过来一点。”最终,是厉泽阳出声打破了沉默。
倪初夏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在这也能听到你说的话。”
“我要提高音量,有点累。”话落,他的眉头紧蹙,看样子的确不舒服。
倪初夏认栽地闭了闭眼,最终搬着板凳坐回原来的位置,小声嘀咕,“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才会总受你……”
“嗯?”
厉泽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询问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倪初夏替他捻好被子,小心地扶正脑袋,“别总是动,医生要你绝对的静卧,乖乖听话行吗?”
这一刻,倪初夏觉得他比小孩子都难伺候,一点不把身上的伤当回事。
厉泽阳哭笑不得望着她,为了让她放心,还是轻嗯应下了。
虽然妥协坐回床边,但她时刻保持警惕。
譬如在替他捻被的时候,避开他的手,譬如现在,靠在木椅上,绝不趴在床上。
厉泽阳对于她像防色狼一样防着自己,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但自身的情况还是了解,也就任由她去。
门外,穆云轩和厉泽川待到晚饭时分,才进了病房。
穆云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没发现异样跨步走了过去,“小表嫂,开饭了。”
倪初夏接过饭盒,然后开始扒饭,期间只睨了他一眼,还是满满的怨怼。
穆云轩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到底哪里得罪了他,开口问:“小表嫂,我得罪你了?”
“你说呢?”三两下把放吃完,饭盒丢给他,“我买食用盐回来的时候,你干嘛吓我?”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有惊喜感吗?”
“滚!”惊喜没有,惊吓和绝望倒是感受到了!
厉泽阳视线落在饭盒上,低声问:“怎么不吃菜?”
“太难吃了。”这里温度很低,地窖被红薯等干粮堆满,蔬菜只有一种,医院食堂被水煮包菜承包,吃起来像是在啃草。
男人眸色转暗,并未再说话。
这里条件的确艰苦,带来的步兵连那些小伙子都有受不了的,别说是她了。
“我询问过医生,泽阳可以吃点流食,等会儿会有人送来。”厉泽川说完看向床上的人,“感觉怎么样了?”
“挺好。”厉泽阳说完这句话,右腿被穆云轩碰了一下,疼痛袭向神经末梢,却硬生生忍住。
“你小心点!”倪初夏拍开穆云轩的手,接过他手里的食用盐,小心翼翼地放在伤口处,每放一袋,会注意厉泽阳的表情。
“刚刚手有点僵,动作粗鲁了点。”穆云轩有些不好意思。
倪初夏盖好被子,瞪着他,“哼,不是你男人当然不会心疼。”
得儿,他一个专业的医生在这里都被嫌弃。
夜深,穆云轩和厉泽川去询问检查结果,倪初夏在病房里走动,捶着有些发酸的腰。
厉泽阳喝完白粥睡了一会,醒来就看到走动中那抹纤细的身影,穿着大大的棉服,却更加衬得她瘦小。
她本应该在珠城吹着空调,睡在舒适的大床上,因为他的缘故,五六天没有睡过好觉,是好动的性子却寸步不离他身边。
病房的灯是白炽灯,昏黄带着暖意。
倪初夏做了两个简单的瑜伽动作,放松筋骨,偏头就撞进他深邃的黑眸。
“我吵醒你了?”
“没有。”厉泽阳轻声回。
他的嗓音带着哑意,倪初夏面色微变,“头晕还是觉得恶心?不舒服就要说出来,你别忍着。”
“我很好,别慌张。”想要将她揽在怀中,可手刚抬起,就对上她略带警告的眼眸,只好恹恹放下,看来还是得尽快恢复身体。
后半夜,调查结果出来,穆云轩和厉泽川脸上都带了喜色。
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倪初夏趴在床边睡着,厉泽阳的手搭在她头上,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他压低声音问:“情况怎么样?”
“天一亮就能准备转院,到了那里,也利于你养伤。”穆云轩答。
“现在就准备吧,尽早离开这里。”厉泽阳语气很淡,但看向她的目光却带着暖意,温柔又不乏深情。
穆云轩瞪大了眼,在看到身侧厉泽川点头应下后,转身离开去准备。
厉泽川说走过去,轻声说:“从珠城离开,她一路都很坚强,即使住宿条件差到离谱,吃得东西难以下咽,也从未抱怨过一句。”
“是吗?”厉泽阳目光格外柔和,用调侃的语气说道:“都变得不像她了。”
厉泽川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却还是趁机提了句,“趁这次养伤的时间多陪陪她,别再让关心你的人担惊受怕。”
厉泽轻嗯出声,开口说:“裴炎回来,让他和张宇、秦飒带着步兵连先回珠城。”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话,穆云轩带着医护人员过来,合力将厉泽阳从病床抬下来,倪初夏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路边景物向后倒,很快,身后破旧寂寥的医院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这时,倪初夏才回过神来,从座位上起来蹲在担架车旁,小声和厉泽阳说着话,偶尔他也会搭话,大多数却是静默地望着她,认真地听她说。
随车的医护人员都默契地别开眼,不去看两人。
穆云轩本来也随车,在中途停靠休息站的时候,他果断下车上了厉泽川所在的那辆车。
“你是没看到他们俩腻歪的样子,简直是虐单身汪!”穆云轩控诉。
厉泽川只是一笑,以兄长的身份说:“你年龄也不小了,不想被虐,就赶紧找一个。”
“切,说的好像你已经有了一样。”穆云轩对这个话题烦得很,坏心思地拖人下水。
厉泽川轻笑,“的确有了。”
穆云轩:“……”
他不过是出国进修,也就离开一个多月,怎么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样了?
“大表哥,你来真的?”穆云轩仔细盯着他看,试探性地问:“对方知道你有孩子吗?家境怎么样?不是娱乐圈或者模特界的吧?”
厉泽川瞥了他一眼,瞌上眼睛没打算理会。
“是不是以结婚为目的在恋爱?姨妈她知道吗?”接二连三的问题下来,穆云轩口干舌燥地说:“你回答一个也好啊。”
“你话太多了。”厉泽川睁开眼,饶有兴味问道:“你这样的话唠泽阳怎么能忍受让你待在他身边?”
“那是……”穆云轩收住了话,揉着头发讨价还价地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在告诉你。”
厉泽川冷哼,“我对你回答并不感兴趣。”
“……”
*
珠城,临江别墅。
倪明昱穿戴整齐从楼上走下来,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报的倪德康,径自走进饭厅,坐下用早餐。
倪德康将报纸放在一边,移步到了饭厅。
“要去公司?”
“嗯。”倪明昱敷衍应付。
“当初我让你进公司你不同意,还把股份全部给了夏夏,现在又闹这一出,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和夏夏能一样吗?”倪明昱扔了手里的刀叉,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我是暂时替她管理公司,暂代总裁一职,并没有想要吞了你的公司。”
“你!”倪德康脸色变了变,平复情绪说道:“你知道爸问这话并不是那个意思。”
“你放宽心,我从未想过接管倪氏,当然,如果哪天夏夏也不想了,我会不遗余力的整垮你的‘心血’。”倪明昱慢条斯理地抽出餐巾,擦了嘴角。
“孽子,那也是你妈妈的心血!”倪德康气得浑身发抖,“你知道当年你母亲为了公司付出了多少?你就这么狠心毁了公司!”
“呵……”倪明昱轻蔑地笑起来,“别提我妈,你不配。”
“倪明昱——”
倪德康将饭桌上的餐盘全部挥到地上,气得脸色发青。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和妹妹,那你为什么还要放过倪芊荷那个蓄意谋杀的女人?”倪明昱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别为你的自私贪婪找借口。”
倪德康双唇抖动,开口说:“难道……难道你真的要让我自首进监狱,才肯原谅我吗?”
黄娟从楼上走下来,看到父子俩争执,还把餐厅弄得不成样,快步走过来,“你们这是要把家给拆了?德康,父子俩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见倪德康不说话,她转而看向倪明昱,“你爸岁数也大了,别总气他。”
倪明昱抬起眼,目光冷冷地看向她,还带着讥讽。
黄娟握紧拳头,面上带着笑意,问道:“我听你爸说初夏出去旅游了,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多辛苦你了。”
听到这里,倪明昱眼睛略微眯起,视线落在倪德康身上,冷声问:“谁告诉你夏夏去旅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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