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殿偏殿,一身中性黑袍的施重正在向施然、柳山青汇报代郡情况。
“启禀陛下、秦王,常新去了代郡之后,先是亲自斩了常在的狗头,再拿着常在的狗头,向代郡的黔首作揖道歉,并自掏腰包,将代郡的补贴,每亩增至一百钱。”
施然笑说:“他还挺有钱的。”
施重说:“他有然山1%的股份,不算田收,一年收入有一千万钱。”
“其他方面收入呢?”
施重明白施然指的是什么,说:“常新还算洁身自好,农学院的学员或者其他官员给常新送礼、请他吃饭,他都一一拒绝。只有常在等一些亲戚,过年过节给他送礼,他都收下并有还礼。礼物的价值都在规定范围内,没有暗藏。”
“让常新悠着点用常在的头,他的头还要在各郡地循环演出。”
“诺。”
施重说:“秦王还有一事,自一个月前,秦王在婚宴上,为那首曲子配了那样的唱词,朝臣、宗亲中一部分的人对秦王的态度改观。他们都开始觉得秦王拥戴陛下做皇帝,不是为了行田氏代齐之事。”
“这样的消息还在民间流传,百姓们都认为秦王重情,和陛下有了孩子后,会让孩子姓赵,祭赵氏宗庙。”
听到这里,施然、柳山青顿时明白,这是有人刻意在民间散播这样的言论,给施然施加压力。待日后孩子出生,若不姓赵,顷刻间就会天下皆知施然是一个虚情假意,出尔反尔的背信弃义之徒。
柳山青冷笑,散播这种言论的人绝对想不到施然曾提出过,要让他们的第一个男孩姓赵,并由其来继承皇位。
这群混账东西压根就不会明白,人人趋之若鹜的皇位,在施然这里如粪土一般。他们也绝对想不到,施然对她的感情超过了一切,都愿行赘婿之事。
柳山青说:“谁在散播谣言?”
“请陛下恕罪,臣……没有查出来。”
施重解释说:“臣问过监察诸位大臣、宗亲的黑冰台一众,他们给出的回答是,诸位大臣、宗亲只是在闲聊时,提过这样的话题,未曾命人去散播谣言。”
“谣言开始流传的具体时间是在半个月前,一夜之间突然流传起来,无法确定源头。”
柳山青说:“水有源,树有根,有谣言必有散播者,朕给你十日时间,查出散播谣言者。”
施然接话道:“没必要,这种事情查下去也就是浪费时间,这等谣言无需放在心上,随他去吧。”
施重看了眼柳山青,说:“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办。”
“你明白什么了?”
“秦王不是让臣用老办法,让人在民间散播另一种言论,以消弱谣言的影响。”
“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让你不用管,随它去。”
柳山青接话说:“朕觉得可行,就这样做。”
施然看了眼柳山青,又看向拱手称诺的施重,明白过来,施重刚才是故意说给柳山青听的。
这家伙……施然瞪了施重一眼。
施重装作没看见,一脸无辜样。
“对了,大兄,你上次让我给侄儿取的名字,我想好了。”
说着,施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卷起来的纸。一旁的玉儿刚要走过去,施然站了起来,走到施重面前,接过施重手里的卷纸,打开一看。
施重一脸兴奋,期待的问道:“怎么样?我取的名字好吧。”
“取得不错,以后不要再取了。”
“……”
施重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怎么不行了,我觉得很好啊。”
“施毅、失忆,施迩,是不是还得有施三。”
施然说着,将纸递给柳山青,柳山青看了一遍,也觉得施重取的名字不行。施重还是被不服气,但看到柳山青也不喜欢她取的名字,便没再说什么。
施然说:“你猜猜几个月后,你将有几个侄儿出世?”
“这哪猜得到。”
“这有什么猜不到的,通过孕妇的手相、面相就可以算出来,”施然说,“就拿你嫂子来说吧,她的面向、手相就说明她怀的是双胎。”
施重不信,施然一本正经地跟施重分析着柳山青面向。
玄而又玄的话,不停地从施然嘴里冒出。
施重不由开始有些相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
柳山青无语得看了眼施然,狗东西还真是喜欢逗施重玩。
玉儿也是佩服秦王胡扯的能力,比那些儒士还要厉害,说的跟真的一样。
施重兴致勃勃地跟施然学了一会,如何相面,忽说起赵集之事。
“那个赵集那次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
“生病了?”
“没病,就是不好意思出门,一日三餐的胃口很好,顿顿吃肉喝酒,脾气变得暴躁,伺候他的下人遭了殃,有个侍女都被他弄死了。”
“又没少骂我吧。”
“他是想骂,但每次话刚一出口,就连忙憋了回去,生怕又来一次。”
施然笑了笑,没在多说。
施重瞥了眼正在处理政务的柳山青,略微犹豫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施然看到施重的欲言又止,有点明白施重是想说什么,隐晦地冲施重微微摇头,施重这才压下那种心思。
……
……
一个月后。
阳光明媚,草长莺飞。
栎阳城外,施然、柳山青一身礼服的站在仪仗队的中央。
庄重、典雅的宫乐在晴朗的天空下飘荡。
平坦、宽敞地官道尽头出现大随随风飘扬的国旗、军旗。
陈喜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走在队伍最前列。
在陈喜的后方是威武的将士,其中夹杂着囚车,里面是越郡的叛贼和他们的一家老小。
当看到等待多时的施然、柳山青时,陈喜立即加快速度,奔跑到距离施然、柳山青还剩下两米时,翻身下马,疾步上前,单膝跪下拜道:
“臣拜见陛下、秦王。”
施然笑着扶起陈喜,一番恭维、客套之后,施然拉着陈喜,上了柳山青的龙辇。其实这些事情应该是柳山青来做的,但柳山青是皇帝更是女人,又岂能像施然这般,热情的拉着陈喜的手。
且不说不合礼仪、施然不愿,就是柳山青自己都不愿意。
所以都不用商量,施然主动来做这些事情。
回宫路上,陈喜向施然、柳山青汇报着越郡的情况。施然、柳山青安静听着,不时说上一两句。
实际上这些情况,施然、柳山青早在陈喜、施重递上的奏表中看过。陈喜十分老实,与施重报上的内容,除了角度不同带来的一些差别外,没有瞒报、谎报。
而有关越郡的情况,主要是在分给百姓叛贼家财产方面。
由当地的郡守、县令主持,陈喜在旁监督。
别的不说,这样的政令一出,那些本对大随抗拒、憎恶的越人大部分都改变态度,面对郡守、县令发布的政令,积极响应。
有关叛贼的处置,施然、柳山青的态度统一,直接交由廷尉处置。
廷尉的判决符合施然、柳山青的心意——叛贼忤逆、夷三族。
柳山青本以为施然又会让留下叛贼的小孩,结果没有,不禁有些意外。
施然不反对的原因很简单,对叛贼仁慈,等同于是在鼓励那些想要造反的人,不用担心自己家人的性命,可以放心大胆的造反,反正死也只是死他一个。
所以,在处置叛贼上,施然是赞同从重处理的。
而且是越重越好,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想要造反的人,在决定造反前好生掂量,是否能承受起失败的代价。
廷尉显然是个机敏的人,知晓施然的态度后,在判罚细则上,判贼首凌迟,其余人等以地位、身份,判剥皮、腰斩或五马分尸。叛贼的家属才是砍头。
刑期的日期也没有拖延,得到施然、柳山青同意后,便立即行刑。
整整三日,栎阳城的百姓日夜都能听到叛贼的惨叫。
百姓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有些好事者还特意跑到刑场旁观看,跟同行者点评,夸赞行刑人的刀法。
真特么能割,一千多刀了,那人竟然还能活着。
庖丁解牛也不过如此吧。
……
……
陈喜回来的半个月后,施远、张平、左戍和乐复也都回来了。
由于柳山青已有点显怀,施然让柳山青在宫里休息,他自己坐着龙辇,来到栎阳城外等候、迎接。
大概等了二十分钟,施远等人终于出现在施然的视线里。
尽管施远是施然的父亲,但现在是在外,在众将士面前,施远和陈喜一样,恪守着臣子的礼仪,提前下马,就要跪拜施然。
施然眼疾手快的抓住施远,将施远扶了起来。同时,施然也都让张平、左戍和乐复等人起来,不必客气。
塞外的战争显然是十分残酷、辛苦的。施远作为主帅脸上都有冻疮的疤痕。
张平、左戍和乐复在一线作战更不用说。乐复的情况较好,从外表上看,看不到受伤的痕迹。张平、左戍则就很明显了。
张平的眼角有一道长大五厘米的伤疤,眉毛都少了一截,伤口要是偏了一毫米,张平的右眼就没了。左戍则是右脸上多了一条结痂的伤疤。
左戍的伤是弩箭的擦伤。
张平则是在率军冲杀时,战马被匈奴士兵砍掉双腿,摔下马,刚站起来,匈奴的主将直接一刀向张平的脑袋砍来。
幸得张平反应及时,加上头盔够坚硬、质量好,这才保住了自己的脑袋。
“辛苦了。”
施然挨个拍着张平、左戍和乐复的肩膀,没有多说,就说今晚不醉不归。
又聊了一会,施然拉着施远、喊着张平、左戍和乐复一块上了龙辇,进城回宫。
“秦王,听说你和陛下已经成亲了,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竟然不等我们回来,”张平扯着大嗓门控诉道。
左戍附和道:“就是,不等我们也就罢了,左丞相你也不等。”
相对于张平、左戍的控诉,施远、乐复则是一言不发。乐复是知晓自己的身份,不敢和施然平辈相交。施远则是看在有外人在,不好说施然。
实际上,施远心里也是有些不满的,施然这个混账东西,成亲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等他回来。
施然解释道:“不是我不想等你们回来,是现实的情况不允许我等你们回来。”施然看向施远说,“山青有了。”
施远一愣,严肃、粗犷的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原来是这样,那是不能等他们回来。
张平、左戍和乐复立即恭喜施然。
“你们家里那位怀的都一个吧,”施然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这边可是两个。”
施远诧异的看着施然,已经生下来了?这么快?
紧接着,施远想起一件事,施然曾说要让小孩姓赵。
难怪施然当时会突然那样说,看来是那个时候就有了。
张平、左戍和乐复显然也是这样想的,都意外竟然就生下来了。
施然见他们会错意,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现在才四个月多,还早着呢。”
张平嗡声道:“那你怎么知道怀的就是两个?万一是一个呢?”
“不信我们打赌啊,我输了,我请你们喝酒。我赢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行,”左戍说,“我跟你赌。虽然陛下能一次性生两个最好,但我就看不惯你这幅笃定的模样。你再算无遗漏,也不可能连生几个孩子都能算得出来。”
“不才,鄙人雅号神算子,这点小事还真算得出来,”施然说,“你们赶紧想好要输给我什么吧。”
来到皇宫,施远、张平等人解下佩剑,刚脱掉一只鞋子。施然嫌弃的捂着鼻子,说:“鞋就别脱了,太臭了。”
施然都发话了,施远等人便又穿回鞋子。
毕竟,的确是有些臭,把陛下臭倒了不好。
可实际上柳山青怀孕之后,嗅觉便的格外灵敏,他们刚脱掉一只鞋子时,柳山青就闻到一股臭味,当即有些反胃。
后听施然所说,才知是什么,柳山青更加反胃。
好不容易压下翻涌的胃,柳山青看着施远、张平等人走了进来。
不同于在施然面前的嬉皮笑脸,施远、张平等人一个个此时都十分的严肃,单膝下跪地向柳山青行礼。
“免礼,此番大漠一战,辛苦诸位将军了。”
施远、张平齐声答道:“为国效死,不敢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