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阳光明媚的清晨。
施然坐在龙椅上,看着陈喜递来的奏报,心里微喜。
南边的战事终于结束了,陈喜已于一星期前收复了最后一座县城,打退了西瓯、骆越的军队,共计杀敌五万余众,俘虏叛贼五十三人。
其中贼首在城破时,逃往骆越。
陈喜派人前去讨要,骆越惧于大随天威,绑了贼首,乖乖奉上。
施然将奏报递给柳山青,说:“陈喜请求在西瓯、骆越边境驻军,行骚扰之策,你怎么看?”
柳山青大致扫了一遍奏报,思索道:“西瓯、骆越弹丸之地,此次作战已是元气大伤,朕觉得不必再耗费军力,对它们进行骚扰。要打,就一战毕。”
“我也是这样想的,”施然说,“现在就差左丞相那边了。”
结束战争的命令早就发给了左丞相,左丞相迟迟没有回复,倒不是左丞相对命令不满,打算抗命,而是北边的战事,让左丞相无法立即结束战斗。
因为在命令送达之前,匈奴单于的三子和一干贵戚率领的一万人马,落入左丞相的包围圈中,左丞相已开始搜索包围圈,欲将这支匈奴部队全部吃掉。
目前的战况,据黑冰台报告,唯一的麻烦是大漠的风雪。
今年大漠的风雪格外的大,给将士们带来了不少麻烦,有很多将士都因严寒冻伤,弓弩都很难拉开。
左丞相麾下的将领大多数都不赞同左丞相继续清剿匈奴残敌,认为陛下定下的战略目标已经达到,没必要继续冒着风雪追击匈奴,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左丞相则是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大漠的风雪固然会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但装备比他们更差的匈奴,情况只会比他们更糟。他们可以利用风雪,消灭更多的匈奴。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匈奴逃出河西时,还有差不多十万人,在风雪和左丞相的夹击下,短短一两个月,匈奴只剩下不到六万人。
当然,大随这边的损失也不小,左丞相率领大军出河西,入大漠,追击匈奴时,人数是十二万,如今已伤亡了两万。
余下的十万人之中,有不少人冻伤。
就是左丞相自己的耳朵、手指也都冻得结痂。
张平、左戍和乐复两部减员更是严重。
乐复两万人的部队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千人。
张平、左戍的部队人数看上去是还有一万两千多人,可实际上一万人是走投无路的匈奴百姓,余下的两千多人才是大随将士。
张平和左戍现在每天都是心惊胆颤,生怕这些匈奴百姓突然倒戈相向。
毕竟,这些匈奴百姓愿意替张平、左戍作战,完全是为了食物和左戍曾许诺,建功者战后和携妻儿老小入大随,成为随人。
而张平、左戍的食物基本上都是从匈奴人那抢过来的。
所以,这些匈奴人若是突然临阵倒戈,张平、左戍一点都不奇怪。
张平、左戍之所以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征用匈奴人,实在是所部减员太过严重,不征用匈奴人,他们就无法继续作战,完不成左丞相交代的任务。
施然得知这一情况时,跟柳山青笑说:“怎样,张平、左戍还行吧。风险如何暂时不提,他们能在战时,让匈奴人替他们作战,足以证明他们的胆识和谋略。”
柳山青说:“胆略、谋识是有,但领兵方面还有所欠缺,同样是两万人马,乐复能有五千,他们就只剩下两千。”
“不能这样比,他们遇到的敌人、战况都不一样。尤其是张平、左戍突袭龙城,又绕去河西,配合左丞相打了一次伏击。”
施然说:“当时他们是一万多人,伏击十几万大军,还成功了,这就足以他们的领兵能力不错了。”
“也是。”
柳山青又和施然聊了几句,继续批阅奏章。过了一会,柳山青忽说:“真不等左丞相回来?以目下的战况来看,不出三月,左丞相应该就能回来了。”
“那个时候你肚子也该大了,”施然问,“你难道想挺着大肚子举婚礼?”
柳山青想着那样的画面,连忙打消了等左丞相回来的念头,决定还是就按施然说的,一个星期后成亲。
说到时间,柳山青摸了摸肚子,再过八天,就满三个月了。
施然说到时候去医院检查,可以看到胎儿发育是否正常,怀的是单胎还是双胎。
柳山青下意识的摸着肚子,又想着施然曾说她孕吐的这么严重,怀双胎的可能性很大,心里不仅有些期待。
希望自己怀的真是双胎。
柳山青又看了眼施然,问:“如果朕怀的是双胎,你希望两胎都是儿子,或者一男一女还是都是女儿?”
问完,柳山青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施然肯定希望都是儿子。
就像柳山青自己都这样想,至少两个之中一定要有一个儿子。
倒不是重男轻女,柳山青没有这个观念,而是只有是儿子,朝堂才能安稳,才能让跟随施然的那些人安心。
不夸张的说,作为皇帝的儿子,尤其是第一个儿子,是与国本挂钩的。
至于生个女儿,让她做皇帝,柳山青未曾这样想过,也不想自己女儿做皇帝。
当皇帝太累,尤其是女子做皇帝所要遭受的非议更多,没有非常手段,是做不稳皇位的。
柳山青不想她的女儿遭她这份罪,不想她的女儿像她一样,双手沾满了血亲的血。
除非她的女儿也能遇到一个像他父亲这样的人。
但可能吗?
柳山青认为不可能。
施然就只有一个,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施然。
能力暂且不论,单是施然视皇位如粪土,居高位而不骄纵,对爱情如珍宝,永持本心的心性,就不是常人能有的。
柳山青很庆幸自己能遇到施然,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若是两个儿子……柳山青心里顿时有些不安,担心两个儿子会为了皇位,手足相残。
施然自是不知柳山青一瞬间想了这么多,听到柳山青忽然的问话,笑说:“如果真是双胎,我希望是一儿一女。”
“为何?”
柳山青觉得应该是为了避免孩子为了皇位手足相残。
“儿女成双,幸福美满啊,”施然说,“一儿一女合起来就是一个好字,多好。”
柳山青露出浅笑,是不错。
夜里十点,施然和柳山青分别洗完澡,躺在床上。
柳山青没有如往常那般躺在施然怀里,快速进入梦乡。柳山青睁着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望着施然,说:
“朕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叫去玉儿弄。”
“朕想吃酸的。”
“具体点呢?”
“只要是酸的都可。”
“行,你等等,我现在就去。”
施然下床穿鞋一边往外走一边喊道:“玉儿,玉儿?”
玉儿不在房外,在外候着的宫女告诉施然,玉儿刚回去睡觉了。
“那你去找太官令,让他做一些酸的食物。”
“诺。”
施然回到房间,走到床边一边穿着外衣,一边说:“我已经让太官令去做了。”
“你穿衣做甚?”
“我怕太官令做出来的食物不合你的胃口,我回现代给你买一些酸的食物。”
“不必了。”
“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施然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往外走。柳山青坐了起来,看着施然的背影,心里有暖意涌现。
过了半个时辰,施然还没回来,太官令已经做好了,一众酸味食物,由尚食令送过来。玉儿在旁伺候着。
桌上的酸辣排骨、酸辣鱼尽管让柳山青胃口大开,但柳山青心里忍不住的记挂着施然,念着施然怎么还不回来,莫名的担心施然。
柳山青想让玉儿去宁清殿看看,又想到玉儿到了宁清殿,看见里面没人,会暴露她和施然的秘密。
这般心理下,柳山青忽然又没了胃口。
又过了半个时辰,房间外响起宫女拜见施然的声音。柳山青心里一喜,立即站了起来,刚向房门口走了进去,就见施然提着两大袋东西走了进来。
玉儿、宫女们看着施然手里的两大袋东西,心里都有些疑惑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但她们都很识趣的将疑惑压在心里。
有两个宫女还机灵的走向施然伸手欲接过施然手里的东西,替施然提。
施然没把东西给宫女,径直走到柳山青面前,和她一块坐在桌旁。施然一边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一边说:
“我也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所以凡是酸的东西,我都买了一些。这个是柠檬、这个是乌梅、这个是大西梅。还有酸梅干,葡萄干、酸萝卜等等。
这些干果,你少吃点,柠檬、乌梅这些可以多吃点,据说是可以辅助改善你的早孕反应。当然,也不能吃太多,要适量。”
说着,施然见桌上的菜都没动。
“这些你怎么没动,不合胃口?”
“没有,挺合胃口的。”
“那你不吃,不会是在等我吧,皇帝真好,”施然扭头对玉儿说,“玉儿,让太官令把这些菜再热一下。”
“不必了,朕吃你买回来的东西就行,”柳山青说,“玉儿,把这些都撤了。”
玉儿看了眼施然,见施然没意见,当即挥手示意宫女将桌上的菜都端下去。
施然将柠檬等水果递给玉儿,说:“玉儿帮忙洗下,然后把柠檬切成片。”
“诺。”
玉儿接过水果,亲自去清洗。
施然拆开一包酸梅干,拿出一片,递到柳山青嘴边,喂柳山青吃。柳山青红唇微张的吃下,幅度很小的咀嚼着,很快就吃完一片。
“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柳山青拿出一片,喂施然吃。
施然张嘴吃下,刚嚼了第一口,莫大的酸味刺激的施然味蕾,施然整个五官都扭曲了,差点就将嘴里的酸梅干吐了出来。
施然勉强吞了下去,嘬着牙花儿说:“太酸了。”
“朕觉得还好,”柳山青一片接着一片吃着。
施然看着神色如常,无半点变化的柳山青,嘴里的酸味又开始泛滥,连连咽着口水,表情有点不忍直视。
这时,玉儿端来切成片的柠檬和乌梅。
柳山青拿起一片柠檬,尝了一小口,绝美的脸上流露出满意之色,像是吃切片的苹果般,吃的津津有味。
施然看得嘴里又一次翻起酸味,忍不住的咽着口水。
柳山青递给施然一片,施然连连摆手。柳山青又递给玉儿,玉儿怎敢拒绝柳山青,连忙行礼接过,小口尝了一下。
大随是没有柠檬的,所以玉儿不知道柠檬是何水果,只是看其外表,觉得和橘子有些相似,又见陛下今晚忽然想吃酸的,玉儿大抵能猜到这个名为柠檬的东西,味道应该是酸的。
不过玉儿吃之前,以为柠檬应该和未熟透的橘子一样酸,可谁知道,这玩意儿比橘子酸那么多,玉儿巴掌大的小脸都酸的扭曲、变形。
玉儿不想再吃了,可这是陛下给的,玉儿怎敢就此丢掉,只能勉强小口的吃着,每吃一口,玉儿的脸就变形一次。
施然见状,嘴里发酸的说道:“吃不下就别吃了,你看你酸的,都成老太婆了。”
玉儿露出勉强笑容,看了眼柳山青。
柳山青正津津有味的吃着乌梅,见玉儿看来,说道:“不喜欢吃就丢掉,不必勉强自己。”
有了柳山青发话,玉儿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不再吃柠檬。
柳山青这时又给玉儿递来一粒乌梅。
玉儿心里有些抗拒,手上还是行礼接过乌梅,小心翼翼得咬了一小口。玉儿眼睛微亮,这东西虽然也酸,但比柠檬要好很多,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如何?”柳山青问。
“回陛下,很好吃。”
柳山青端起装乌梅的盘子,说:“喜欢就多拿几颗。”
“谢陛下。”
玉儿拿了一颗,柳山青见状又开口让玉儿多拿,玉儿这才又拿了两颗。
吃完一颗柠檬,五颗乌梅,柳山青还要接着吃,施然拦住说:“好了,不许再多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这有何会不好?”
柳山青有点不喜,觉得施然管的太多了,不让她批阅奏章,总是让她睡觉也就算了,她现在难得想吃点东西,都不让她吃。
“对胎儿不好,”施然说,“我在买的时候,在网上查过了,吃了过多的酸性食物,会使体液呈酸性,使身体变成酸性体质,又称“酸性脑”。酸性脑的特点是抵抗力低,容易感冒,皮肤脆弱。”
“而你变成酸性后,会影响胎儿的大脑发育。”
“另外,吃太多的酸性食物,还容易引发流产。”
柳山青盯着施然,狐疑道:“当真会如此?秦王不是在诓骗朕?”
“我骗你干嘛?我要骗你,我至于特意回去,开一两个小时车,满城市的给你买这些东西。你忽然想吃东西是好事,可过犹不及,吃多了真的对身体不好。”
“朕不是不相信你,就是……行吧,朕听你的,”柳山青说,“玉儿,去将热水备好,朕要洗漱。”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