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秦王,分叛贼的田地、家宅给助军平叛的百姓,是否有些不妥?”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留着八字胡,看上去像是穿着朝服的狗头师爷。
施然不认识这个人,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朝中任何职位。施然也不关心,反问道:“有何不妥?”
“助军平叛本就是黔首的义务、职责,何需要特意奖励?再者,若只是助军平叛就奖励他们田地、家宅,拼死为国的士卒们恐会升起嫉妒之心,有损士气。”
施然说:“朝廷花钱养着他们,本就是指着他们在国家有难之时,能够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且军伍之中自有军功制,最初级的军功奖励都要强过百姓分的那点田地,他们为何要不满?”
“不患寡而患不均,士卒们是平叛的主力,最危险的事情都是他们来做,如今那些黔首、特别是越人只需在旁边帮一点忙,就可分得田地,士伍自然会感到不满。”
施然看向陈喜:“陈将军,你如何看?”
陈喜说:“许议郎说的有几分道理,但问题不大,军中的政思官会做好士伍们的思想工作。”
许议郎说:“即便政思官能做好士伍的思想工作,臣还是建议陛下、秦王收回成命,因此此例一开,会助长不正之风。”
“百姓助军杀贼是不正之风?”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以后若还有叛乱发生,叛军若皆为黔首,百姓助军杀贼之后,朝廷何来田地分于百姓?届时,百姓们定会心生不满。往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百姓将不会再助军杀贼。”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这需要我们做好舆论引导工作,”施然说,“陈将军,你到那之后,派出几位政思官,跟百姓们好好说说。”
“诺。”
“陛下、秦王……”
许议郎还要再说,王大夫打断道:“许议郎,你只见此策的隐患,未见其功效。一旦消息传开,叛军所占据的县城百姓,他们会不心动吗?”
“陛下、秦王此举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尽快的解决南越叛乱。”
许议郎恍然道:“臣明白了,是臣考虑过于片面,还请陛下恕罪。”
柳山青说:“谏言议事本就是尔等职责,汝何罪之有?”柳山青接着说,“诸位都想一想,争取在日落之时,拿出一个可行的章程。”
承天殿里顿时响起文武大臣的议论之声。
施然、柳山青并坐在高堂之上,默默看着下方的文武大臣,没怎么交谈,耐心等待着。
一个时辰后,群臣争先建言,提出自己的建议。
不一会儿,一套可行的分配标准方案出炉,柳山青命人整理成案后,散朝。
……
……
由于没有刻意隐瞒,南越叛乱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
栎阳城里到处都是议论南越叛乱的声音。不同于朝中大臣要从方方面面思考如何平定南越叛乱,百姓们只在意该如何打南越反贼,打不打的赢?
“肯定打的赢,现在领军的可是秦王。秦王出征,哪一次不是大胜而归?”
“秦王领军自然能赢,上次就是秦王平了南越,可问题是这次不是秦王领兵,是护军都尉陈喜。他以前可是没打什么胜仗。”
“那有什么关系?大军是秦王训练出来的。秦王训练出来的战斗力,你们还用担心?”
“我有个堂兄就入伍了。他上次回来跟我说,跟秦王当兵可好了,不仅不用再自备干粮、武器,每天有肉吃、有奶喝,每个月还有响钱,你们知道有多少吗?”
男子伸出右手,满脸羡慕的说道:“五十钱,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卒,若是当了伍长、什长钱更多。”
“除此之外,过年过节还会给他们发肉、粮和布,上次堂兄回来,就带了秦王给他发的牛肉。牛肉诶,还是西域那边的牛肉,那味道……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我堂兄跟我说,他在军队里几乎天天都可以吃到牛肉,都吃腻了。”
有个中年男子附和道:“吾弟也是这样和我说,我也尝过他带回来的羊肉,味道是真的好,还有我这衣服,你们看看布料多好,就是吾弟带回来。
我去店里问过了,像这样的布,一匹至少要四百钱。四百钱啊,四石粮食,他跟秦王当兵,过年就能领到。”
“唉,可恨我不符合标准,不然我也去当兵了。”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陛下和秦王下令,越郡的百姓,无论是随人还是越人,只要助军平叛,战后官府会将叛贼的田产、家宅全部分给他们。”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个在府衙当吏的叔父跟我说的。”
“分给随人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分给越人?越人不是叛乱了吗?”
“是越人部族的首领叛乱,又不是普通的百姓叛乱。再说,陛下、秦王素来仁厚。秦王眼中又无华夷之分。就像秦王的军队里,除了有随人,还有越人、匈奴人。秦王经常说既然在同一个锅里吃饭,那就是兄弟,是家人。”
“诶,是不是杀的叛贼越多,分的田地就越多?”
“应该是,我也不清楚。”
“肯定的啊,秦王何曾会亏待替他做事的。别的不说,就说那些在秦王商铺做事的人,哪一个不是跟在当兵一样,每月除了有响钱,过年过节还可以领肉、领布、领粮。”
“他们的孩子还有机会去秦王的学堂读书,要是通过考核还有机会做官。”
“秦王是真好啊,为了照顾他们,特意编了好多节日出来。”
“你们说,我若是现在去越郡,助军平叛,到时候会分给我田地吗?”
“不知道,有可能吧,好像没规定必须是越郡的人。”
“你小心被当成叛贼,被他们杀了。”
“哈哈哈,杀了也没用,他又没田地。”
小红楼里,诸如此类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二楼的包厢里,施然听着楼下传来的议论声,笑说:“有此民心,何愁不能战?”
柳山青露出浅笑。
是啊,有此民心、士气,就算两线作战又如何?
大随能战,更敢战!
……
……
两日后,施重又一次在施然练剑时赶过来。
这一次,施重没有囔囔着要和施然切磋,以过将施然打败的快感,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
“启禀陛下、秦王,越郡那边传来消息,董开将军昨日已收复两县。余下的三县也只是时日的问题。”
柳山青神色平静的问:“闽郡、广郡两地可有消息?”
“这正是臣要禀报的第二件事,闽、广两地都有越人部族作乱,但好在两地守军早有防备,及时镇压下去。作乱的首领大多已经抓住,只有一两位率领残部逃入山林之中。”
施然笑说:“这么看来,不用陈将军过去,就可以平定了。”
施重接话说:“据我们在南越部族的内应报告,他们联络了西瓯、骆越等外夷。外夷已答应他们发兵叩关,不出意外应该就在这几日。”
“这个消息告诉董开了吗?”柳山青问。
“因南越的内应和董开将军那边没有联络渠道,所以还没有。”
“立即告诉董开和广、闽两地守军,让他们随时做好支援准备。”
“诺。”
施重看了柳山青、施然一眼,拱手离开。
施然说:“难怪会突然起兵,原来是有外援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西瓯、骆越都是小国,两个国家加起来也就几万人。
董开他们能应付的了,就算不能取胜,抵御一阵子还是没问题。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趁机收了西瓯、骆越。”
柳山青看着施然,说:“愿如秦王所言。”
该做的事情施然、柳山青都做了,现在就看陈喜、董开等将领,是否会辜负施然、柳山青的信任。
柳山青对此固有担忧,但也没有太过担心。
亦如百姓相信随军定然能取胜一般,柳山青也相信施然建立、训练出来的新随军,定能像在施然前两年领导的一样,战无不胜。
接下来的日子,施然、柳山青除了会关心南北两地的战争进展,其余时候都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晚上临睡前,施然还是会自然而然的在享受完小青青帝王级别的按摩后,搂着小青青入睡。
柳山青每次都没有拒绝,顺势躺在施然怀中,听着施然有力的心跳,闭上眼睛。
转眼到了第七天晚上,施然、柳山青回到现代。柳山青照例坐在沙发上,取出内容都是闲事的奏章,查看现代需要处理的事项清单。
施然打开电视,随便播了个娱乐节目,挨着柳山青,坐在她的身边,拿起手机,翻看微信、朋友圈等。同时,施然右手不老实得攀上柳山青的细腰。
柳山青早已习惯狗东西的狗爪子,拿起一本奏章,开始翻阅。直到狗爪子拉扯她的腰带时,柳山青才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施然夸张地痛叫一声。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瘫在沙发上的施然,有意的高声说:“咦,这个美女好好的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柳山青看上去不为所动,依旧看着手里的奏章,实际上柳山青的耳朵悄悄竖立起来,想听所谓的美女找施然做什么?
同时,柳山青还在想,施然口中的美女,应该又是阿姨吧。
然,电话接通后,由于音量不大,柳山青听不见电话里的美女声音。柳山青一开始打算作罢,等施然打完电话了再问,结果柳山青听见施然说:
“山青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
柳山青胸膛里顿时冒出熊熊烈火,想要质问施然什么意思。不过柳山青忍耐下来,仅看似不经意的倒了下去,靠着沙发背。
然后,柳山青扭头,明媚的桃花眼,目光幽幽的看着施然。
施然还冲柳山青一笑,接着说:“嗯……对,到时候有时间没?那就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来这套。”
柳山青眉头微蹙,因为她还是听不见施然手机里的声音。柳山青感觉施然有可能是在骗她,但柳山青略微犹豫,还是不着痕迹的往施然那边靠了一点。
施然张开手臂,自然地将柳山青搂入怀里。柳山青如愿以偿的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
该死的狗东西果然在骗她,电话里是个男的,听声音好像是方天明。
眼下,方天明说的是要给施然闹洞房的事。
施然笑得贱兮兮的亲了柳山青额头一下。柳山青没好气的掐了下施然的肚子。不过柳山青没有起身,继续听着施然电话。
施然和方天明闲聊了一会,主动问道:“你大晚上的打电话给我,别告诉我就是为了跟我闲聊。”
“咋滴,不行?”
“不行,两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聊的,跟你闲聊,我还不如去睡觉,”施然说,“有什么事就直说,我们两认识多少年了,你这样拐弯抹角的有意思吗?”
“行吧,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买车,现在手里还差五万,你看你手头宽裕不,能不能支援一下?”
“就这事?”
“就这事,行吗?”
“行。”
“谢谢啊,我保证过段时间就还你。”
柳山青听到这,没兴趣再停下去,坐起来,继续看奏章。施然没有阻止,手指自然的在柳山青背上游走、写字。同时,施然问:“你要买什么车?”
柳山青拍掉施然的手,警告性的瞪了施然一眼。
施然聊完挂了电话,笑嘻嘻的搂住柳山青。
柳山青抓着施然的手,说:“你就不能老实点?是不是真的要朕把你吊起来打?”
“可不带这样冤枉人的啊,我哪里不老实了?”
柳山青懒得搭理施然,继续看奏章。
施然亲了柳山青一口,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方天明的账号,给其转账。随后,施然打开备忘录,记下这笔账。
柳山青看了一眼,发现找施然借钱的人不少,随便扫一眼,大概就有七八个。最少的借了两千,最多的借了五十万。
借了五十万的,柳山青还认识,是孙长天。
柳山青又看了眼借钱的时间和还款的一项,说:“怎么没有一个人还钱?”
“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你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他也不会还你。”
“你就这么算了。”
“算是不可能算的,不过我也不想费功夫去要,我是这样的,借了一次没还,不管当时借了多少,都不可能有第二次。然后,我还会跟他们减少往来。”
“孙长天他借了你五十万,时间已经快两年,你怎么还跟他往来?”
“当初他借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分五年还,每年还十万。他这两年都按时还了。”
施然说:“小青青你愿意管钱吗?你要是愿意,以后再有人找我借钱,我就说不好意思,现在是我老婆管钱,我做不了主,我得去问我老婆。”
柳山青故意板着脸说:“朕不是你女朋友,你说的。”
“你的确不是我女朋友,是我未婚妻。”
施然捏了下柳山青的小脸蛋:“堂堂大随皇帝,还这么小气,来让老公亲一个。”
柳山青白了施然一眼,仪态有些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