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鸣大师不愧是华夏明面上考古第一人,除了渊博的学识之外,那睿智的头脑和敏锐的洞察力也远胜一般人,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思索片刻后也决定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把自己的本意给扔了出来:
“你叫叶阳东是吧?不错,这衔口钱对我来说确实不止考古研究这么简单,其中还有缘由,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问题,和你们的关系不大…”“您别管有没关系,先说了呗!”我嬉皮笑脸的打诨:“就算您老打算拿着宝贝给皇帝镶夜壶,也指不定我就是王爷的九代孙,那谁知道呢?”
徐大师点点头,“不错,你这话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我就老实告诉你:这种衔口钱俗称引路钱,材质不同,俗例说的是让死者下到地府的时候,有钱可以给三途河的摆渡舵夫,其实不然!这钱最大的用处,是镇三数阴气,让死者不会尸变,或者化煞,乡野之人不解,所以想当然的做出了这个解释…一般来说,衔口只用一枚即刻,除非是遇到八字奇阴、怨气滔天的死者,否则不会多用。”
他略略停顿一下,接着道:“你们找到的这套衔口钱共计七枚,数量如此之多的衔口我只听说过,但却从未见到实物,相传使用七枚衔口,是因为那埋葬之地阴气与灵气、煞气、脉气、龙气混合,五气交集,相冲相生,所以主家为了让死者得到灵、龙、脉三气,避开煞、阴二气,所以用了这些衔口摆出七星拱月之态——如此一来,无论这是三山灵宝、五河汇聚的灵台宝穴,还是汇阴聚冥、山精地怪的养龙支脉,总归能然这死者取其益、祛其凶。荫庇后人,所以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我点点头:“您这话说得有几分像是真的,我也觉得这东西罕见。”我大大咧咧的从旁边端起个杯子,把里面的凉水一口干了:“继续。您别管我,说说这东西怎么又和您老私下有关系了?”
徐大师顿了顿,开口继续:“这东西罕见之处,除了本身的用处,材质也极为特殊,即便是溶于火中重新浇筑成形,也还有极强的正本之能…”他话头忽然一转:“我有位故人,一直在寻找这种类似之物。准备浇筑一把能克制凶煞、斩截妖邪的利刃,然后去个险地寻宝。此去九死一生,加上故人与我的交情匪浅,不愿他以身犯险,所以我不得不把这些东西收在自己手中了。”
“明白了,”我假意恍然大悟:“你是为了朋友不犯险,自己当面又拦不住,所以才出此下策吧?只要这东西进了国家博物馆,谁打主意可就犯法了,倒是真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了。”
“不错。正是这意思!”徐弘鸣大师微微一笑,用手把眼镜框子扶了扶:“如此解释清楚之后,你可愿意帮我了吗?”
徐弘鸣大师这么一说之后。我把他和三师弟丁甲乙的关系算是大致给搞明白了——徐弘鸣大师和鬼眼张水火不容,不过都只是针对彼此,对这年纪最小的师弟并无怨恨,甚至还暗地里帮助他,可是丁老头自己不觉着啊,总认为自己虽然没有直接造成这后果,可是那建议毕竟是自己提出的,深感愧疚而无法释怀,甚至这么多年都不曾原谅自己。一头就扎那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考古界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他一心寻找带有驱、镇、辟、惩的古物铸一镇物,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徐弘鸣大师。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多,破四旧的时候又毁得七七八八没留俩囫囵,甚至说当年还属于封建残余只能背地里悄悄找,他即便好不容易找到了往往还被截胡,所以一直搞了这许多年也没能成事儿。
今天也就是遇着了我和铁勇,换个别人,说不定也早就筛糠打麻杆在徐大师面前认怂坦白了!
想到这里,大致人物关系我算是搞清晰了,可是,要怎么才能更好的和徐大师谈判,把我爸他们的消息找出来,我还有点拿捏不住——究竟是告诉他东西已经卖给了丁老头,直接询问关于父亲的消息;或者是拿衔口的去向这消息做筹码,换取我们需要的;再不然就不告诉他去向,而是我们找丁老头把衔口弄回来,再像做生意一样的交易?
轻重取舍之间,我一时间倒是犯难了。
徐大师问出那句话之后就直直的盯着了我,没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于是我当机立断决定用个缓兵之计,先把事儿个拖一拖,等到问了晨曦之后再说,她毕竟和徐大师打过交道,事儿的把握上比我还是要强些的。
主意一定我瞬间拍板:“好!既然徐大师你这样说了,那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别的事儿我做不了,但把这买家给你找出来还是不难。您老先别慌,买主那边还想买我点别的东西,明天会再碰个面,到时候您看…?”
我稍一试探,徐大师立刻表示要是明天可能的话,希望我能带着潘教授一起去,他出面把这东西给买回来,要是对方有什么问题,那么,潘教授自然会动用考古局的关系联系四九城,让派出所出面施压,到时候事儿也就解决了。
他不愿意出面?这究竟因为自己的身份关系不方便,还是说怕遇上丁老头?无论怎么样,这事儿我记下了…
“我不保证潘教授一定能说服他,”我耸耸肩:“但是,我能保证明天见到买家之后,想法子通知你,到时候再说怎么办,呃,我去那找你们?”“打电话给我,我来安排人手,”徐大师抽出上兜的钢笔,抽出个小本刷刷刷写了一串数字扯给我:“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你告诉我对方的身份和地址,我来安排。”
我把纸随意朝兜里一塞,嘴里啧啧有声:“安了电话的办公室,您日子过真不错…行了,明天等我消息吧。”我站起身打个哈欠,眨巴眨巴满脸惺忪:“那我不送了,您老自便,我们可真是要睡了。”
我把鞋踢踏踢踏甩掉,然后上床窝进了被子里,铁勇也有样学样的抱着布袋上了自己的床,露出个脑袋:“麻烦您出门的时候把等给顺手关了,谢谢啊。”
徐大师一行都是搞学问的,很少遇到我们这种懒怠人物,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潘教授出面了,拉着他们起身出门,嘴里低声劝了几句——临门口还真的顺手把灯给关了,然后祝了声晚安出门离开了。
说困真不是装的,我和铁勇倒腾一天真有点睁不开眼,原本弄到手七千块钱的喜悦因为这一行人的突然到访而冲淡,又熬了一通,现在是除了睡觉是嘛都顾不上了,一闭眼齐刷刷进入了梦乡。
我俩这一觉睡得极香极甜,早上那门被敲得砰砰山响才惊醒,听见外面晨曦在叫,我俩这才手忙脚乱的把衣服套身上出去开门,让门之后只叫她等等,跟着各自拎着毛巾和牙刷就蹲到了院中水龙头下面,稀里哗啦一通把自己给收拾出来。
收拾好了回头才看见晨曦站在门口根本没进去,我当即没明白怎么回事还问:“干嘛不屋里坐啊,杵这门口干嘛?”“呃,算了,”晨曦用手在鼻子下面扇扇,露出个苦笑:“你们屋里这味儿…实在太大了。”
屋里睡了一夜的人,加上臭袜子破衣服一大堆,那味儿能好受嘛?我瞬间明白过来,也不废话,连忙叫铁勇出去找地儿吃早餐说事,屋里是不能待客了。这丫蹭蹭跑屋里抽了两叠子钱,然后把剩下的朝床底下一扔,出门分我一叠:“齐活儿,走着!”
宗大叔今儿可是跟着了,不过没进里院里就守门口,见我们出来点点头,也算是打了个招呼,那眼色脸色比昨儿可是透了股子喜庆,看样子晨曦昨天和我们一样,终于好好休息了一夜,也让宗大叔是放了心。
出了我们大院,走不多远就是家四九城的老字号,我和铁勇也是很久没正经吃过顿早餐了,所以上桌就炒肝、豆汁、焦圈、炸糕、油条叫了个遍,能上的全上,一算是给自己解馋,二也算是让晨曦尝尝地道的四九城口味儿。
晨曦昨天估计是看明白了父亲的日记,知道了他们当初的经历和行程;而我和铁勇在经过了徐大师的来访之后,也同样有话要说——如此这般下来,虽然满桌子的点心可都没闲心去品,只管一味西里呼噜的就倒进了肚子里,东西差不多吃完,这才开始谈起了正事儿。
晨曦那边的日记只要看明白,早说晚说都一样,人该在哪儿就在哪儿跑不了的,反正十多年都过去了也不急这一二十分钟,当时我就抢了先,首先把昨天徐大师半夜来访的事儿告诉了她,问她应该怎么办。
听说徐大师夜访她先是一惊,以为他是知道了我们的打算前来阻挠的,后来听说是因为衔口钱的事儿这才松了口气,把我的话仔细思考一下之后,眼珠一转想出了个主意:“我觉得,这事儿我们不如这样…”
他姥姥的,居然还可以这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