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所有的图文资料看完了，紧接着，他又就自己看到资料后的几个疑问详细地询问了主要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
得到解答，他又让人带他去看这两天审讯录像。
等把对陈城和孟一荻的审讯录像看完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这时候，按照他的吩咐，关于陈城的再一次审讯正在进行。
“李队，您要去看吗？”小吴不禁问李湛。
“暂时不用，一会儿我看笔录就行，把孟一荻带到审讯室吧。”
小吴惊讶，“现在就要审孟一荻？”
“嗯。”
小吴很快向肖驰强汇报，然后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五分钟后，孟一荻被带到审讯室。
李湛没有让她等，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和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个负责做笔录的警察。
孟一荻因为一直在做卧底，所以认不全禁毒总队的人，但眼前走过来的这个男人却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眼熟，她不禁蹙起了眉头。
看到她的神情，李湛笑着坐了下来，主动介绍道：“我是李湛，你妈妈以前的同事。”
孟一荻略微沉吟，随即恍然大悟。
她想起来了，她曾在家里的相册里看到过当年母亲和她同事的合照。其他的人她在现实生活中都能对得上号，唯独这个人，她从未见过，所以有一定的印象。
不过随后她略微有些吃惊，因为那张照片是几十年前的合影，而在这个男人身上，时光仿佛走得格外的慢，竟然轻易地的就叫她瞧出了当年的影子。
只是年轻时严肃疏远的眉目，在经过风霜洗涤和岁月雕刻后，融入了温和淡然，让人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而那一身矜贵的气质里，因为岁月沉淀，举手投足间也多了几分厚重，使得他从一个翩翩贵公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贵族。
这样的风姿，孟一荻都忍不住赞叹。
李湛见她望着自己，唇角弯起了和蔼的笑容，感慨道：“你长得并不是很像你妈妈，不过听说性格很像。要知道你妈妈当年是个很不服输的人，她观察敏锐、心思细腻，和她一起处理案子，会让人很放心。”
孟一荻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不得不承认，他抛出了她的母亲为话题，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母亲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眼前这个男人，他见证过母亲的年轻时代，所以她确实是想要从他身上获得母亲的信息的。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你妈妈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所以我很好奇，她的女儿会是什么样子。我知道你曾卧底两年，可你妈妈是刑警，如果说你是受你妈妈的影响选择了警察这一神圣的职业，那为什么走的是缉毒这一条路而非刑侦呢？”
听着这话，孟一荻垂眸，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
“能告诉我吗？”李湛轻声询问。
大约等了一分钟后，孟一荻才开口回道：“因为我想回到F市工作，如果从基层刑警干起，我爸一定会插手我的事情。虽然我不会让他得逞，但是会很闹心。而且我很不想回家，恰好有这么个机会，我就答应了。我觉得，虽然工种不同，但我和我妈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我妈肯定会支持我的。”
“也就是说，如果有合适的机会选择刑警，你是更想当刑警的对吗？那为什么卧底回来后，依旧想要申请进入缉毒警的队伍呢？”
“当年读警校的时候确实是更想当刑警，但后来做了卧底，接触了缉毒警的工作，才发现自己更喜欢自己现有的工作。而且看到太多事情，会有一种责任和使命在里面。”
说这话的时候，孟一荻不禁叹了口气。
“你在愧疚，为什么？”
孟一荻不禁抬眸，惊讶于他的敏锐，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今天是来审问自己的。
不过男人见她看过去，眸光不避不让，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
他眼里有着让人交心的真诚，孟一荻却暗暗警惕。
“我没有内疚。”她否认。
李湛不禁勾起了唇角，有些无奈，“你个丫头，戒心真强。你有很重的思想负担。在卧底期间，你看到了太多的东西，甚至可以说你亲自参与做了很多事，所以你会潜意识里把毒贩所做的恶以及那些家庭经历的痛全部背负在自己身上，回来后你更是觉得自己应该继续在缉毒这个岗位干下去，才有机会去弥补，甚至赎罪，对吗？”
李湛的目光太过犀利，孟一荻忍不住视线回避，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随后，意识到对方还在看着自己，她才重新抬起眸子，却依然不愿与他对视太久。
“或许吧。”她悠悠地开口回道。
审讯室外，听到这一段话的肖驰强不禁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比如孟一荻在卧底期间的遭遇。
他知道卧底的不易，也能够想象到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却从未和孟一荻谈过心，这种关心是很必要的，却被他遗漏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有些愧疚。
而这时候，他对孟一荻那并非百分百的信任，就显得尴尬而扎心了。
审讯室内，李湛和孟一荻的对话仍在继续进行。
“或许？”听到孟一荻的回答，李湛故作疑惑，趁机问道，“那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是你非得留在缉毒警里不可的呢？”
孟一荻没想到他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禁怔了一下。
而她这一瞬间的反应自然落到了李湛那双锐利的眼里。
“聊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我现在是个便衣警察，如果洗脱不了嫌疑，甚至警察都不是了。”孟一荻回道，说话间眸光往监控探头的方向看去。
监控视频里，她一双眼睛正对着镜头，肖驰强被她这一眼看得更是内疚。
李湛也跟着她的视线往镜头瞥去，随后，他对身旁做笔录的警察说道：“你可以先出去一下，让我和她单独谈谈吗？”
这名警察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湛又对着监控探头讲道：“肖总队，我想先和故人聊聊天，您能把摄像头关一下吗？”
孟一荻诧异挑眉，对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表示惊讶。
不一会儿，审讯室的广播内就想起了肖驰强的声音，“小张，你出来。”
紧接着，孟一荻注意到，监控探头的红点已经不再闪烁了。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李湛将手放在台面上，身体略微往前倾。
孟一荻却往后面的椅背上靠了过去，回道：“您不是来审问我的吗？”
“是，但这并不妨碍我与你聊天。你现在身体在往后靠，说明你很抗拒这个话题，那更得聊一聊了。外面站着的是你的上司，询问你的是你的同事，你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逮住毒贩、查明事实。而现在，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想向他们坦白？或许更准确地来说，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你对他们的不信任？以及，你究竟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