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而过的闪电撕裂了夜空,黑色的雨水越下越大。
唰,唰,雷越翻看着这本黑色封皮的小记事本。
从扉页之后,上面就写有一些凌乱、零散、重复的字眼,最多的是“开膛手杰克”。
“开膛手杰克?”他轻声嘀咕,看到有好些页的内容就是一行行重复地写着这个名号。
笔者似乎陷入了一种癫狂的情绪,有时候后面会写上“连环杀手”“恶魔”“必须要抓住这个杀人狂魔”等字眼。
本子里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与图案,以及一些被划掉、被涂黑的段落。
成句的话很少,就只有几句,同样都是重复地写上了很多遍:
【开膛手杰克到了东州,一定是东州】
【为什么是福榕村?】
【东州将被污染,但还来得及阻止!】
“唔。”雷越皱皱眉头,以现有的线索去整理事态:“这个叫猎枪人的男人在追踪一个叫开膛手杰克的连环杀手,认为对方会来东州福榕村作案,就赶到了这里……”
“猎枪人”,“开膛手杰克”,这些都是外号吧。
雷越知道“开膛手杰克”是什么,那是全世界最出名的都市传说人物之一,也是最着名、最残暴的连环杀手之一。
在19世纪末的雾都,开膛手杰克连续残忍地杀害多名妓女,又把死者的脏器碎片和署名信件寄给警方和报社进行挑衅,却一直没有落网,至今没人知道那是谁。
而现在猎枪人追踪的这个开膛手杰克,恐怕残暴程度不相上下,才会得到这个外号。
雷越看向男人尸体的胸腹部,那里一大坨内脏外露,显然真的就是被开膛了……
但是,他思索着环顾了周围一圈,早已发现这里没有打斗或者枪战的痕迹,否则应该有很多废品被打翻打乱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齐。
“这里不是案发第一现场,也不太像是抛尸现场。猎枪人可能跟凶手搏斗过,垂死之际跑到了这里的……凶手还在福榕村么?”
雷越展身望向远处,目光却穿不透雨幕,只看到远处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想了一会,也没有明确的头绪,他就拿手机把本子的一页页内容都拍了下来,注意着关闭同步到云端去,只保留在本地。
接着,他把本子放回男人大衣的内袋里,好让警方也能得到这些线索从而侦查破案。
做完了这些,雷越想着也没别的好做,自己是不是该走人了?
乌鸦带我来这里,就是让我知道有这宗奇异的命案吗?
这算什么出路,怎么就能改变我的生活?
雷越望了望上空那只黑沉沉的乌鸦,感觉不是这样,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
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拼图还差着一块……
“是什么?”雷越再次环视周围,看过腐臭的垃圾堆、尸体,还有地上的手枪,正疑惑着呢,突然有个发现像一道闪电般疾闪而过。
等等,他惊疑地晃晃头,眨眨眼,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了。
“手枪!?”
怎么、怎么变成了手枪,雷越连忙又用手机去鉴别那是不是幻觉。
手机屏幕显示落在旁边泥地上的,确实是一把重型手枪。
那手枪的外形硬朗而精致,从枪身正中间分为泾渭分明的两种颜色,左边黑色,右边银色。
而枪身上没有多余的花哨装饰,只在握把护板中间刻有那个红色倒三角形标志。
但是……
雷越看着枪,有点懵,刚才的不是一把短管霰弹枪吗?
雨水飘淋而下,泥泞地面的污水坑里不断溅出黑色的涟漪。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把短管霰弹枪全变了,只剩那个标志没变,但是颜色变淡了很多,从血红成了淡红。
“我记错了?”他疑惑地皱着眉,不对,虽然没拍下照片,却记得很清楚刚才的枪是黑色猎枪。
猎枪人,是因为那把猎枪,所以才叫猎枪人的吧。
雷越一边回想,一边立即查看了下手机里刚拍的照片,那个记事本的扉页上写着“猎枪人”,没有错。
是这把枪有古怪!就像这里其它的怪事。
“这都怎么回事?”雷越转目看向猎枪人尸体的霉菌与藤蔓、周围遍地废品上的肉膜状黏菌和泛光的细小枝条……
突然,沙沙雨声中,他就这么眼瞪瞪地看到,刚才还在滋长蔓生的这些菌植,以猎枪人的尸体为中心点,突然大片大片地枯萎开去。
这个垃圾场正在迅速地从遍地阴森的生机,变得死气沉沉,泥土都像枯萎了。
这种变化同时也发生在猎枪人尸体上,在其皮肉、心肺、肠子的那些微生物先是变得颜色黯淡,然后像枯枝败叶,随时被狂风一吹就散。
看上去,似乎是随着猎枪人的死亡时间过了某个临界点,之前暂时还残留在尸体里的那一点生命力,或者遭受的异常伤害,也都全部凋零了。
暴雨正迅速地把四处枯萎的菌植冲涮得一片零散,手枪的红色标志还在持续变淡。
“这……”雷越敛目扫视周围,心头重重地乱跳,闪过一个个凌乱的想法。
他却只能确定一点: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寻常,这个世界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而这把枪牵涉其中,隐藏着秘密,那或许是足以颠覆一个人既往生活的秘密。
而这,这种挣破命运束缚的机会,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就算那是一把枪,如果偷偷拿走了,可能会被警方追查上来抓住,甚至会惹到相关的其它麻烦……但婆婆走了,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拿枪的想法一旦生起,雷越就心思跃动,因为周围异变而有的惊诧在变为好奇、变为一丝跃跃欲试。
“朋友,你的意思是……”
他望着那把手枪,又向上空的乌鸦喃喃问道:“这把枪即是我的前路?我应该把枪捡走,带回去慢慢研究?”
与此同时,那边的乌鸦猛拍着双翼,在暴雨中大肆地飞了一圈,重新沉猛地落到他的左肩上,黑羽根根聚拢。
它这是在回答我?雷越刚这么想,但乌鸦落下时的巨大力道又使他顿时有些心悸,那爪子几乎像是利刃一样把他劈开……
他缓缓地侧目望去,乌鸦的神态像是一位国王,而他的肩膀只是它的王座。
雷越看不透那双漆黑鸟目里的阴暗,甚至有点怀疑,不知道自己搜尸捡枪的想法确实是乌鸦的引导,抑或只是一番妄想。
望着乌鸦那高昂的巨喙,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落单的鬣狗,在尾随着乌鸦寻找腐肉,仅此而已。
它想不想我捡枪?或者说……它有搭理过我吗?
不,当然了,当然,我和这只乌鸦是朋友了,从那开始它就一直在带领我!
雷越用力地咬了咬牙,打起精神来,说道:
“好,朋友,还听你的!管吃管住,坐牢才是现在年轻人唯一的出路。”他半是自嘲、半是鼓劲地说。
话音未落,雷越猛地伸出右手,拨开飞溅的雨水,去捡拾泥地上的黑银色手枪。
啪哒,他的右手五指握住了手枪的握把,掌心触碰到握把护板中间的红色倒三角形标志。
心弦顿时绷紧,握枪的手不动,一秒,两秒……
手枪既没有变形也没有出现其它异状。
而乌鸦的神态毫无变化,仍是昂扬着沉默,却也没有从他肩膀飞离。
雷越继续屏着气息,不确定是不是心理作用,虽然手枪平静如故,但心里有点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
飘淋到烂脸的雨水越发冰冷,他正对状况不明所以,突然听到远处又响起一阵猛烈的狗吠声。
集中箱那边有手电筒的灯光亮起,看守人的叫骂声也传来了:
“别吠了,这种鬼天气还能有啥小贼?精神病差不多。我就去看看,没啥事的话就宰了你做狗肉煲!”
雷越立时回过神来,看守人要出来巡场子了,很快会来到这边的……
“先走吧。”他呼出一口气,先不多问沉静的乌鸦了,把还没来得及研究明白的手枪藏进风衣怀里,就转身踏着泥路,从原路匆匆离去。
绕过了几堆垃圾,快要走远的时候,雷越回头望了望。
这个垃圾场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场,堆满了被人们遗弃的各种电子产品的尸体,还有猎枪人的诡异尸体半躺在那里,都被暴雨不断地冲涮。
“猎枪人……再见。”
雷越停了停步,就又继续走去,很快,身影与肩上的乌鸦一同消失在雨中。
另一边,因为那条老黄狗实在吠得不肯消停,看守人先前只好不情不愿地打着雨伞和手电筒,挺着个大肚腩,走出集装箱往周围巡上一圈瞧瞧。
“吠什么吠?哪有人啊,鬼影都没有一只。”
看守人一边走一边骂,但刚刚转过一个路口,胖脸上的面色就刷地白了,手上的雨伞剧烈颤抖起来,颤得雨水更加飞溅。
“啊啊……”看守人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突然浑身发软,一屁股瘫坐在泥地上。
“报警,对,报警……不关我事,不是我做的……”
远处的狗吠声更凶了,看守人好不容易才哆嗦着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号码,话声断断续续快要哭出来:“死人了,死人了……我这,有人死了……”
夜雨继续在下,直至刺耳的警车鸣声在垃圾场响起,雨水仍不停歇。
几个警察一看到死者的离奇尸体,也都吓得呆住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连忙打给指挥中心报告和求援。
在黑夜越来越深、暴雨越下越大之际,这片废品回收场被封锁了,各种警车排了一路,一队队不同部门的调查人员陆续到来。
这时候,又有一辆黑色的重型装甲越野车到了,停在案发地的封锁线边上。
越野车的两道前车门打开,走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看着三十多岁的壮年男人,一身军绿色的马甲和卡其裤,身形魁梧,手臂比别人的大腿还要大,寸头,满脸横肉。
另一个女人更年轻,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形修长,穿着红外套与工装裤,黑色长发束成飒爽的高马尾,漂亮面容上神情认真。
两人一下车就径直大步走向案发现场,有一位负责维持封锁线秩序的年轻警察见状,顿时上去喝止道:“喂,站住,你们谁呢!”
法医现场勘查小组动手之前,谁都不能动尸体,何况是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但马上,不远处的警察头子顿时就急了,连忙叫住手下的人,压声急道:“傻了你了,不长眼的吗!那是特别调查局的人。”
“啊?”年轻警察愣了愣,特别调查局?听说过一点传闻。
那是一个特别精英部门,充满神秘的传言,据说专门负责调查那些最离奇、最古怪也是最难的案子,权限大得吓人,每个探员都身手过人……
与此同时,警察头子擦着额头的冷汗,堆着笑脸迎了上去,与两位特别调查局的探员打过招呼,再汇报起了案情:
“看守人什么都说不上来,我们已经在排查附近的监控了,但这一带的监控多数是坏的,常年没人修理……所以,暂时还没什么发现……”
两位特别探员显然都没有指望过普通警察的侦查,听罢都点点头,让他们继续排查监控,就上去看看尸体是怎么回事。
“操,事情不小。”大块头男人一看到那具满是枯萎掉的菌藓与藤蔓的尸体,顿时怔了怔,“事情不小啊……”
红衣女人也皱起眉头,戴上手套上去进行了一番现场勘查,接着又检查尸体,找到一本小记事本。
她当即翻看起了记事本,眼眸里神情变化,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不知所措。
“看看这个。”女人扬了扬手中的记事本,嗓音有点发沉:“这个死者是——猎枪人。我认得他的长相,这本子也证明了这一点。”
“谁?”大块头也戴好手套,去接过记事本一边翻看一边回想,突然就牛眼一瞪,“你是说……猎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