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长福伊总管是一个白胖子,架子很大,好像比其主子的架子还要大,可能这就是很多豪门奴仆的通病,在府内是主家的奴才,主家主母公子小姐哪个都得伺候好,在外,又是很多官绅阿谀奉承的对象,对贫民更是可以作威作福,久而久之,人格便会分裂。
这里是简州最大的酒楼和风楼,孙有望准备了许多山珍野味,整个和风楼二楼包了下来,只有伊长福、孙有望和陆宁三人,眺望沱江蜿蜒在田野山脉间的风光,吃酒聊天。
听说陆宁是来蜀地采买蜀锦和蜀纸的齐商,正吃的欢畅,伊长福大笑道:“好,算你有眼光,知道来找我,放心,包我身上。”
旁侧孙有望,就赔笑隐晦说起,文掌柜是希望垄断蜀锦和蜀纸输往齐地的权利,由文掌柜专卖。
“哦,你野心不小啊!”看着陆宁,伊长福微微蹙眉,显然他这时候才明白面前齐国商贾巴结他,是为了见他的主人,毕竟这等大事,只有他家主人才做得到。
孙有望不失时机将一锭足足有一斤重的金元宝塞进伊长福袖口。
“好说,好说!”伊长福展颜笑起来,“容我想想办法。”
前前后后,二十多金,不帮人想办法也说不过去。
便在这时,楼下梯口处,传来吵闹声,好像是有人想上楼,伙计不许。
“为何我就上不得?你个腌臜东西找打?”
传来几声脆响和伙计的哀嚎,显然是来人动了手。
伊长福本来满脸怒色就要起身,这时脸便有些犯苦,无奈道:“是我家姑爷来了!”
他颠颠起身去了楼梯口相迎,不多时,一群帮闲簇拥着一个白面公子走上来,公子生得很俊俏,二十出头年纪,锦袍玉带,贵气逼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个小奴!”俏公子将手中洒金川扇在伊长福肩头敲了敲。
实则伊长福虽然在公主府是奴仆,但毕竟总管杂物,便是府中老祖宗崇华公主都不会对他这样说话,更莫说外姓姑爷了。
伊长福却满脸赔笑,“是,是,是小奴的不是,姑爷要不要小奴将靠窗江景那桌让出来!”
好似也掐准了这姑爷的脾性,本来这位姑爷看起来,就是想奔着陆宁三人这桌来,听伊长福的话,嗤了一声,“本少爷用你个小奴相让?”啪的甩开折扇,挥了挥,领着一众人去了另一桌。
伊长福回来,苦笑道:“这混世魔王来了,咱们早些散了吧,莫被他惹出事来,连累你我。”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主家有人来,他也好像一下被打回了原型,也不端着架子了。
陆宁远远端详那公子哥,笑道:“扇子好像是齐地所产?”
蜀地一直盛产各类扇子,川扇也一直是扇子界的翘楚,前朝名士,多用川扇,而又因为川扇最早有折扇形式,所以折扇,也通常被称为川扇。
不过到了现今,齐地改进的折扇虽不如老川扇精致,但量大,便宜,而且携带方便,很快风靡各地,成了寻常文人新的心头好,乡绅附庸风雅之物。
听陆宁的话,伊长福翘起大拇指,笑道:“文掌柜好眼力,你们生意人门道也真多,这都能看出来。”压低声音道:“我家这位混世魔王,可巴不得做齐人呢!府中奴仆,要么称他少爷,要么称他老爷,都是齐地来的规矩,也爱用齐地桌椅长榻架床,说是坐着舒服,睡着舒服。”
声音压得更低,“我们这位姑爷,还特别仰慕齐主,整日与人赌斗,赌资要三十万贯……”
陆宁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这什么跟什么?
就算特别崇慕我,但是,老铁,你学点我的好啊?!
孙有望听得直了眼,问道:“那他,输赢怎么样?”
伊长福撇撇嘴:“能怎样?他一直嗜赌,输输赢赢的,现今不还是那样?他倒不赖账,赢了人,对方一时拿不出来也没关系,输了人,就将他赢得欠条给人,可把成都府搅和的一塌糊涂,达官贵人们,你欠我三十万贯,我欠你三十万贯,烂账无数,有些就真要打官司要那三十万贯,可祸害死人了,这不,我家小姐哭哭啼啼回了娘家,他也被打发来了简州,现今我家小姐要与他和离,你看,他有一点心肝肺吗?还赌呢!”
就见那公子哥,却是拿的一副牌九,同样起源于东海的赌具,玩法和后世略有不同,摇骰子后啪啪啪发牌,他是庄家,四张牌,此外还有天、地、人三门,各发四张牌,其余人等,可以随意压在那三个门,压赌注最多的看牌配牌。
陆宁心下叹口气,自己真不该把这些赌具鼓捣出来的。
问道:“他可不仅仅是你家姑爷吧?他父母是?”听起来,将整个成都府都搅和得天翻地覆,却也仅仅是被赶出都城了事,如果仅仅是伊家姑爷,怕没这么容易善了。
伊长福翘起大拇指,声音压得细不可闻,“我们家这位姑爷,是惠妃娘娘的亲弟弟,惠妃娘娘,可疼他的很。”说着,无奈叹气,“也是他,整日要我们这些小奴提起他姐姐时,要用齐地尊称,称惠妃娘娘。” 惠妃娘娘?陆宁微微一怔,可不就是传说中艳绝川蜀的花蕊夫人?
也确实,只有她,得蜀主万千宠幸,弟弟这般胡闹,却也只是被暂时赶出都城修心养性。
“现在,他倒不赌三十万贯了?”陆宁看到那些帮闲,都是压几文铜钱,不由莞尔。
伊长福低笑,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惠妃娘娘说了,他若再如以前胡闹,跟人赌三十万贯,就不再认他这个弟弟,这次,好像娘娘被气急了,说的是真话,在先祖灵位前发了誓,这混世魔王才懂收敛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旧病复发。”
“咦!我还想听谁说三十万了!”那边公子哥,猛地站起来,喝道:“伊长福,你给我滚过来!”
伊长福吓了一跳,腿一软,不知道怎么,袖子里的金元宝就掉出来,咕噜滚了两圈。
“哦?好东西啊!来,上秤给我撑撑!”公子哥笑得甚为欢畅,“伊长福,过来过来!”
很快有帮闲,真去下面要来了秤,将那金元宝一秤,不多不少,正是十六两一斤重。
伊长福苦着脸,被带到了赌桌前,陆宁跟在他身后,孙有望却是有些骇怕,但又不敢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