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洪彦非已经被控制住,卢昶对我提议:“乔川,咱们分头去找陶局长吧。既然旅馆的门窗都完好,相信陶局长此时一定就在旅馆内。搞不好是喝醉了,睡在哪里。”
“整栋旅馆我们刚刚都巡视过,钥匙和备用钥匙也都在。”我的意思是,陶局长不可能是喝醉了睡在哪里,大晚上的,他没有必要一个人离开房间在旅馆里游荡,又睡在外面。
“你的意思是?”卢昶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是他不想自己说出来。
“我觉得陶局长已经遭遇不测。”卢昶不愿意说,那么我来说。
“凶手把尸体带离了旅馆?”卢昶问。
“虽说整栋旅馆算不上是密室,但是想要带一具尸体出去也是有难度的。我的直觉是,陶局长还在旅馆里。”
“可是我们刚刚已经搜过一遍了,难道要把那些空房间也都搜一遍?”卢昶看了一眼格林先生手里的钥匙串。
格林先生本能地把钥匙串递了过来。
“一楼的厨房和两层地下室,每个房间你都搜过了吗?”我问卢昶。
卢昶点头,“能进去的,我都查看过了,没人。”
格林先生一听这话,疑惑地反问:“能进去的?你的意思是还有门锁着,进不去的?”
“是啊。”卢昶理所应当。
“不可能啊,一层的厨房餐厅我亲自检查过,没有上锁,地下一层是服务人员的宿舍和洗衣房,也没有上锁,地下二层是储藏食物的仓库,也没有上锁,就连我的酒窖我都没锁,哪里是进不去的地方?”
卢昶听完格林先生的话,意识到不对劲,紧张地说:“有一个房间,不,不是房间,应该是冷库吧,门很厚重,门口有凉气,我试着去开门,开不开啊。但是我也没多想,我想,那里面那么冷,小卿不可能在里面。”
“那是储存蔬菜瓜果的冷库,里面还有一个储存冻货的冰窖,”格林先生介绍,“但我晚饭后还过去查看过明天做三明治的原材料,我确定,门没上锁。”
我当即做了决定,并且抬腿就走,“去冷库!”
我们三个乘坐电梯到一楼,又走楼梯到了地下二层,站在冷库的门口。
格林先生又对卢昶说:“这道门是特制的,没有锁,如果你当时推不开,那只能说明,里面有人顶着!”
“不会吧?难道是陶局长?”卢昶反问。
我伸手试着去推冷库的门,幽幽地说:“也可能是——凶手。”
卢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问:“会不会凶手还在里面?”
门已经被我推开一条小缝隙,我继续发力,“除非旅馆里除了我们,还藏着一个人。”
“绝对不可能!”格林先生虽然嘴里这么说,却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远离冷库。
门已经被我推开了一半,我并不怎么担心里面有凶手会突袭我,因为凶手如果躲藏在这里,恐怕早就冻得不省人事了。
“陶局长,真的会在冷库里吗?他,还活着吗?”格林先生又后退几步。
此时我已经把冷库的门彻底打开了,格林先生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里面,但我和卢昶却对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惨绝人寰!眼前的画面让我本能地躲闪,不愿再看第二秒,仅仅一秒,我就产生了置身于炼狱的错觉。
“怎么样?”身后格林先生好奇地问,“里面有什么?”
“别过来!”卢昶的身子向后倾斜,但很快站稳。
我侧头去看卢昶,这家伙毕竟是见惯了严刑逼供的场面,面对这样的情景可是比我冷静沉着得多。
“我得马上给局里打电话,叫人过来,尤其是法医。”卢昶说着,便用力关门,“乔川,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我把门关上,这要是让那些女士们看见还得了?”
我回过神,跟卢昶合力把冷库的门关上。
“乔川!”卢昶用力摇晃我,“你清醒一点。”
的确,我整个人都被脑子里印下的那副血腥残忍画面占据控制了,我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我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
陶汉昌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双目流血,鼻子只剩下一半,浑身赤裸,身上细细密密全是深深浅浅的伤痕,有割伤,烫伤,鞭笞伤,还有其他我一眼无法分辨出怎样造成的伤痕。他的手指和脚趾处都是血肉模糊,脚边散落的好像正是被拔出来的指甲。
“我没事。”我努力镇定。
“咱们快上去吧,乔川,格林先生,请不要对女士们透露陶局长的情况。”卢昶把我和格林先生推在前面上台阶。
格林先生一脸莫名其妙,“不要透露什么?陶局长真的死在里面了?”
我跟卢昶谁也没有心思回答他。
我跟卢昶召集所有人,当然是除了被捆绑的洪彦非之外,在餐厅集合。大半夜的,我们这群人又围坐在了那张圆桌周围。只不过此时,有两个位置是空着的。
井青寒坐立不安,“到底怎么回事?我家老陶呢?”
卢昶斟酌了一下,还是坦白,“陶局长,不幸遇害了。”
女人们发出惊呼。
“怎么回事?”井青寒的脸色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臂环抱自己,颤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是谁?为什么?”
“现在一切都还不清楚,待会儿局里的法医到了,验尸之后应该会有答案。”卢昶重重叹气。
众人又提了很多问题,卢昶概不回答,只说要等警察局的人到了以后,按照办案程序调查。
“卢副局长,”苏堃颉板着一张脸,他算是听出来其中深意了,不满地问,“你该不会是把我们都当成嫌疑人了吧?”
这话简直一针见血,这一点我跟卢昶早就心照不宣。
“我的人到了以后会彻底搜查整个旅馆,如果没有外人,那么……”
“开什么玩笑?”格林先生抗议,“你们警察局大张旗鼓搜我的旅馆,不等于告诉整个北城我这里出了人命?我还怎么开业?”
修怀贞怀抱着修念卿,对卢昶说:“能不能想想办法,偷偷进行调查?”
卢昶犹豫了一下,“这样吧,我让他们穿便衣进来,尽量控制人数。现在毕竟是晚上,街上没人,争取在天亮之前搜查完毕,运走尸体。”
格林先生也退让了一步,“也只能这样了,卢昶,我希望这案子保密,另外,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找出凶手!”
“一天?”卢昶惊愕。
我也对格林先生的说法不满,他一个商人,居然对卢昶这个副局长,目前北城警察局的最大官员下命令。
“一天足够了,凶手要不是隐藏在旅馆里的外人,就是我们之中的某个。如果是外人,你的人进来搜,肯定能找到。如果是我们这些人其中之一,也简单,谁有作案动机和时间,谁就是凶手。”格林先生冷着脸说。
我苦笑,这家伙可真是外行,找凶手在他看来竟然如此简单。但是转念一想,也不怪他想得简单,嫌疑人有限,如果有一个人有动机,有犯案时间有犯案能力,再加上找到一些证据,不就能确认他是凶手了吗?
“卢昶,在你的人来之前,先跟我回我的房间看看陶局长房间里的烟灰缸吧。”我提醒卢昶。
“对呀。”卢昶的样子显示他刚刚已经把烟灰缸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离开餐厅前,卢昶再次强调让大家留在餐厅等候,任何人不要擅自离开。
格林先生作为旅馆的主人,自然而然承担了领导者的职责,他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既然给了你们一天的时间解决这案子,我自然会全力配合。有我在,不会有人敢轻举妄动的。”
我跟卢昶回到我的房间,小心地把烟灰缸里还未烧成灰烬的一小块纸片取出来。我俩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这脆弱的证据。
纸片只是很小的一块,上面的字迹到还算清晰,没有被熏黑的部分写着:2点,冷,见,谈,池。
“字体娟秀,像是女人的笔迹。”卢昶分析。
我同意,“很显然,有人用字条相约,约陶局长凌晨2点,在冷库见面会谈,但是最后面这个‘池’字,不好解释。”
卢昶了然一笑,“没什么不好解释的,你忘了,苏堃颉的女朋友的戏班叫什么了吗?”
“瑶池?”我摇头,“这扯不上关系吧,如果是阮瑶约陶汉昌,为什么要写自己戏班的名字?”
“这个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再清楚不过,那就是陶汉昌真的去赴约了。”卢昶下定论。
“没错,陶汉昌在约定时间,也就是2点之前出门,临走时没能关好自己的房门,如此一来,修念卿才有机会进入他的房间。”
“陶汉昌临走前想要烧毁纸条,却不巧留下了只言片语。烧纸条我能理解,既然是秘密会面,双方肯定都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纸条得毁掉。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洪彦非会急于藏起这没烧完的纸条。”
“是啊,”我疑惑地说,“不说这字体像是女人的,就算是男人写的,也一定不会是洪彦非。洪彦非是陶汉昌的前小舅子,有什么话都可以回家说,犯不着到别人的地盘搞什么秘密会面。”
“难道,会是洪彦非的同伙?他进入房间后发现字条没有完全烧完,担心我们看到上面的字,为了掩护同伙所以想要掩藏证据?”卢昶说完又自己摇头,“洪彦非恨陶汉昌我能理解,但总不至于要杀了他这个前任姐夫,他应该知道,没了陶局长这棵大树,我马上就会让他卷铺盖走人。”
“也许,”我猜测,“他为自己被抛弃的姐姐打抱不平?”
卢昶摇头,“他们姐弟感情并不好,否则洪彦非也不会留下来跟陶汉昌和新进门的夫人一起生活。洪彦非就是陶汉昌的狗腿子,离开了陶汉昌,他什么也不是。”
我望向窗外,两辆警车停在了旅馆不远处的街边,上面下来七八个穿便衣的男人。
“你的人到了,就这么点,够吗?”我问卢昶。
卢昶转身往外走,“放心,我的人跟我一样都是实干派,跟陶汉昌手下那群马屁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