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许排长与赵排长带领的两组人正在飙歌,影影约约能听出许排长他们唱的歌词中有‘钻向敌人的心脏钻向敌人的心脏,只等那信号一响,只等那信号一响,我们就展开闪电攻击,打一场轰轰烈烈的胜仗’等句子,这是国民党的军歌啊,在这里飙,不犯政治错误才怪呢。
歌词里没有党国与国民党的字样,但愿没引起大家的注意,王进水连忙急跑过去,大喝一声,“报告,新兵王进水有重要的秘密情报向两位首长汇报。”同时拉了拉许冠球。
到了办公室,把军歌的情况说了一下,许冠球吓出一身冷汗,“小王,多谢你提醒,不然,不知会出现什么样事情。”
阶级斗争这根弦虽然已不象几年前那么紧了,可不等于没事。多年西方宣传的妖魔化,使得海外归侨更是深有所惧。
“不怕,不怕,万一人家问起,我们就说以为是抗日歌曲,以后不唱就可以了。”赵支书(排长)的态度倒是放得很开。
“既然定下来的是半工半读,那么,从今天开始,由主管设备的袁主任给我们的新员工上课吧。”许团长(排长)皮里阳秋地说了句。
“袁主任在城里没来。”一个员工告诉说。
“哦,没来,第一天没通知到是我老许的错,谢团长,你是我们的最高长官,要不,由你打个电话下令,通知一下他,让他下午开始授课吧?”
自从吴兵走掉后,袁伟君就成天提心掉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抓住小辫子撤了他的职,他的后台与吴兵的后台是半斤八两,小事罩得住,大事不见得会撑他,吴兵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收到谢副县长的电话后,
袁伟君急急地赶到了工地。
授课?原来在一个小厂里管设备是家里的面子,实际上极少去管,几年来厂子里从来没有安装过一件设备,有的就是吩咐工人去检修一下,或是加个油补个漆什么的,厂里人都知道他有后台,他的命令归命令,实际做归自个做,就当作个菩萨供着呗,从来没有反驳过他的意见,几年下来,他以为自个的指挥能力强,从不出错,从没反思过,这只是狐假虎威,人家给他后台的面子而已。
这德国佬的设备与原来厂子里的完全不同,又没看到过实物,怎么个授法,袁伟君急得满头冒冷汗。“我还得准备准备,备一下课,要不,明天可以吗?”
“好,那就明天吧,今天由我许排长给大家讲一讲汉威塑钢公司的发家史,你们到我公司来,总得了解一下我的公司,是不?”过五关斩六将的事,轮到谁都喜欢在人前炫耀一下,许团长更加如此。
“想当年,刚到德国时,穷得连裤子都破得露出肉来,多亏朋友收留,是天天低着头给人洗碗,在去德国之前,我怎么着也曾是带兵千人的团长,死人堆里多次爬出来的。现在,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那份憋屈,几次都想跳到莱茵河里一死了之,刚想跳河时,发现码头搬货的活不错,本人什么都没有,几斤力气还是有的,德国男人打仗死得差不多了,机器又被敌国拉去抵了战争赔款,什么都缺。就这么着,先是码头搬货,后是很多原来的部下听说后到码头找我,大家拧成了一股绳,黑的白的都干,唐人街听说过没有?一半儿都是我老许的地盘。”
“别吹了,跳过这一段。说一说怎么个办厂的吧。”赵支书一见不对,来个黑历史什么的,影响不好,连忙提醒。
“对,对,还是说办厂的事吧,女儿长大嫁了个好女婿,德国的白人,你们知道白人有多难找吗?二战死得太多了。”许冠球思维还停留在他刚到德国的时代里,他女儿结婚那会儿,距二战都四十多年了,新一代的德国男女比例差不多。大家也不说破,由着他吹牛。
“刚才,我说到那儿了?哦,女儿找了个白人女婿,学业有成,打算办个厂,我老许二话不说,拿出所有积蓄,可远远不够啊,大机器,动不动就是几百万马克,银行不贷,说是大股董是中国人。全靠老兄弟们帮忙,这个十万,那个二万的凑份子钱,才把厂子办了起来,经过二十年的苦心经营,有了今天的成就。”说完老泪纵横。“现在,回家了,回老家了,看一看现在,大家的机会比我刚到德国那会儿好多了,大家都会发财的,几十年后一个个都会成为我一样或比我老许更富有的大富翁的。”
大家都有可能成为大富翁,这话说得大伙热血沸腾的,下午干起活来倍儿有劲。
第二天,得袁伟君给大伙培训了,怎么个上法,虽然已由王进水翻译成中文,可都是些专业名词,自个连看都看不懂,怎么个教给人家?无可奈何之下,用了个最笨的办法,照本宣科地读一篇。
“你们听懂了吗?”下面的人一齐摇头回答“没有!”
“哦,没有啊,那我再读一遍。”袁伟君又从头到尾把第一天的备课内容重念一次。
“这是授课吗,叫读课。”谢副县长发火了,“你把译文拿来,下面随便点名一男一女两个人,给他三个小时备课,下午的课由他们给大伙上,你给我在下面旁听去。”
被点到名的男的叫杨勇,女的是吴娟,高中毕业,原来没学过任何与机械或塑料有关的专业,当年的高中生的文凭已是不低了,拿到译文后,一咬牙每人只学习几百字的一小段,一咬嘴,又翻译了一次,每一个字都翻译成口语。
机械说明虽然枯燥,可只有一小段,又是口语化的内容,因无实物,他们一个讲一个画,在黑板上画了个图,象小学生一样,一遍一遍地教下去,两堂课下来,学的人居然大部分都听懂了其中的内容。
“一个设备科长连两个从没学过设备的高中生都不如,你自个说,自个走还是过段时间后由我赶你走?”谢副县长的语气又硬了起来。自从吴兵走后,谢副县长的观点有了变化,反正已经得罪一个了,再得罪一个又怎么样,不得罪人干不成事。
原来,自个的水平真的不行,老厂里,大家是看面子捧着我的,袁伟君总算认清了自个,“给我一个机会,我与他们一样由普通工人干起行不?”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个倒是可以的,谢副县长从眼神向许团长证询了一下后,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