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四兄弟出事后,黄沙与水泥再也没人卡着我们了,大家的积极性高涨,围墙的进度很快。大约一周后,又是一个雨天,又冷又湿的,可心情却是大晴天,“老支书,我们去村里看一看洪家兄弟吧,腿废了也可怜。”王进水想起这事,虽说责任不在我们这一方,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内疚的,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瘫痪了。
“就你心善,好吧,我陪你一起看一看,四兄弟虽坏,最后关头托着老三保住一家人的命脉,还算是条汉子。”老支书站起身来。
到达村里,找到四兄弟的家,老三手拿着锄头守在门口,头发散乱,声嘶力竭地吼叫道:“谁敢进来,再前进一步,我就跟他拼了。”
门口站着三个青壮的汉子,由相貌看,明显的是兄弟。哈哈大笑着说:“没想到你们也有今天,下一届村长该轮到我们了吧,看那一个村民会再投你们的票,砖厂与沙场也该换换主人了。”
听得出来,村里分成两派,这三兄弟是另一派的,势力没有洪家四兄弟的大,在竞选中失败了。现在,洪家四兄弟残了三个,只有一个身体完好,三兄弟还不趁机咸鱼大翻身?还没到村委会选举时间,他们却早就想到下一次的选举了。其它好多村民在边上看热闹,没有一个上前劝架的。这么多年,村民们受够了洪家兄弟的欺负,不落石下井就不错了。
赵支书向一个熟识的老人打听了一下情况,老人十分健谈,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洪家兄弟在医院里住了三天,第四天出院,是警察送他们回来的。收到他们兄弟残了的消息后,几个兄弟的老婆就都跑回娘家了,都是他们强迫着嫁的,四朵花啊,被他们天天关在家里,一有不如意的就打,与其它男人说句话也打,往死里打,老二家的还是我的侄女呢,现在好了,她们自由了。”老人说着说着,流下眼泪。“真是老天有眼,让他们掉入这个蓄水池中,我的侄女再也不用受苦了。”
老支书拍了拍老人的背,递给他一根大红鹰,划了火柴给他点上,指了指门口问,“这又是自怎么一回事?”
老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大兄弟,到我家里喝口茶吧。”
王进水与老支书知道,他是怕说的话被那三兄弟听到,跟着老人来到他家中。
“这洪家四兄弟啊,做人太横,村里除了沙场与砖厂,没什么集体经济,村委会得票差不多,如果换成其它村,肯定是四兄弟得砖厂,三兄弟得沙场,到年底了,怎么着也拿出一部分的利润给村民作福利,分大家几个钱过个年,他们倒好,心黑得很,把三兄弟打了一顿,沙场砖厂全拿了,过年时,也只分钱给跟他屁股后面的几个小兄弟,其它村民一分也不给。这次,他们一进医院,三兄弟探得他们废了,就挨家挨户的串联,叫我们投他们的票,保证砖厂与沙场的利润一半以上留给村里作集体经济分红。几年前,沙场在三兄弟手上时,都拿出一半给村民的,所以,村民全倒向了三兄弟一边。怎么说,我们的日子会比以前好过些。”老村民感叹着说。“你看,喊得最响的那几个,几天前还是屁颠屁颠跟洪家兄弟身后的,现在紧跟在史家兄弟身后了,狗认主还得生份几天呢,摇尾巴的速度真快。”
事情大概清楚了,王进水站起身来,老支书把抽剩下的半包大红鹰放老人的桌上打了个招呼说:“谢谢老哥的故事了。”
走过洪家四兄弟的家门口,史家兄弟看着王进水手里提着的水果,接了过来大声地说:“你们看—看,你们这么为难他们,他们还送水果过来看你,不过,这水果喂狗也不应当喂你。”话音刚落,自个剥了根香蕉吃了起来,吃了一半,抛了过去。
估计洪家兄弟这几天都没吃过饭了,老三刚拾起来想把它丢掉,只听得里面洪老大嘶哑的声音说:“给我,给我。”
史家兄弟大笑,又抛进去几根吃了一半的香蕉,回过头来对王进水与老支书说,“以后要黄沙与砖尽管开口,我不涨你半分的价,并且肯定给你装得满满的。”
一场黑吃黑,只是,史家三兄弟比洪家四兄弟更懂得一些江湖中的规矩,更会做人些。村里面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砖与沙有保证就好,王进水与老支书回到工地。
工作进展顺利,工程质量的事,交给李朝出与汪永言还是比较放心的,正式开始建造房子的砖质量要求与围墙的不一样,现在的砖厂质量达不到标准,应孙局长的邀请,王近水跟着到地区其它县的砖厂进行了考察。
过了一周,王进水回到城里,路上碰到一个乞丐,跪在地上要钱,低头一看,居然是洪家四兄弟中的老二,一摸口袋,没有零钱,忙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送到他的手中,洪老二一瞧是王进水,满脸羞愧,接过钱以手代脚,慢慢地移到别的地方。
在这次围墙工程中零距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村霸,目睹了一次村霸之间的更替,比梁山火并王伦更现实。
围墙合拢了,圈地完成,等于向村民宣示了主权,以后的活易干了很多。接下来就是加高,这个虽费时费力但不费心。王进水宣布晚上加餐加酒,庆祝两条砖头长龙胜利会师。李朝出与汪永言感觉与民工喝酒不习惯,留在城里。
在相互敬酒时,民工对王进水的颂词如潮,酒喝高了,王进水到洗手间吐后回来,影影约约地听到民工们向老支书与赵老二敬酒,敬酒词是多亏老支书宝刀不老,赵老二神机妙算,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好日子。
打个围墙需要什么宝刀不老,神机妙算的,又不是打仗。王进水又一次想起老支书的话,“当年,我当侦察兵时,土匪就在我眼前不到三尺,还是大白天,硬是没发现我,牛吧?”
洪家兄弟的事,或许真有玄机,不过,真象如何是永远都无法知道也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