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省化工研究院下属分厂谷坦合成化工厂会议室里,十多个人聚在一起开会。三月天,百花盛开的日子,万物复苏,天气阴晴不定,先是太阳,接下来又是冷空气,气温骤降到了六七度,气温虽降,可每个人额头都是大汗淋漓,身前都摊着一本冰箱生产线鉴定材料。
“同志们,整一年了,国家花了巨资,引进了冰箱压缩机等等的关键性技术,其它各部各组都取得了巨大的进展,而我们呢,我们接手的只是冰箱门缝上的密封塑料条攻关,就这么个小东西,整整一年零三个月了,没有任何进展,一降温到零下五度以下就发脆。我清楚地记得,1980年1月12日,我们从上级接手了这个课题,立下了军令状,保证在当年10月1日前完成,向国庆献礼,结果,献礼变成了献丑!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到了今年国庆,我们是不是还要再献丑一次?”
拍桌子说话的人是化工研究院的党高官王岳云,原来是部队里的团级干部,三十多岁,因为在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受过伤,额上留下一个癍痕,转业安置到院里的。那癍象是一只眼睛,加上王书记面目英俊,作风硬朗,所以,同事背后又称他为冷面杨戬。
“王书记,我们不是在搞形象工程,而是在搞科学,密封塑料是在低温的条件下使用,所有物质在低温下都会变硬变脆,这是常识,并不因为条子小,它的研发难度就小。产品没有按期研发出来,我负主要责任,可承接这个产品时,我就提出,要配套地采购对应的高分子结构分析设备,可研究院到目前为止都没给采购。”课题组负责人陈颖林毫不示弱地反驳道,“科学不是喊口号就能解决的,分析仪器就象我们的眼睛,没了眼睛,我们怎么进行实验,如果打仗不配给你雷达,能战胜敌人吗?为了节省资金,拒不同意采购高分子结构分析的设备,这个责任也得有人承担。”
陈颖林今年已近60多岁了,新中国刚成立没几年就从国外回国,是个老资格的科学家,人生中几上几下,历尽风风雨雨,为了这个产品的研发,心中早窝了一团火。
王岳云冷冷地说道:“你看看其它的课室,哪个课室的分析设备配置的有你们好?有机室什么分析设备都没有,连硅胶板都是自个用铺板机一张一张铺的,他们不照样完成了好多个化合物的合成?不要老毛病又犯了,把失败的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谁不希望有高档的分析仪器,这个得烧钱,如果有钱,我会省着不进分析设备?虽然,我不是专业出身的,可这道理我还是懂几份的。现在是有条件得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
“为了这个项目,我们是申请了1000万元国家基金的,结果,是谁说几台不到桌子大的机器就得这么多钱,不值,把这钱拿去盖了专家宿舍与小食堂?我们的高分子产品与有机室的产品能一样吗,有机室合成的产品分子量比较小,可以用硅胶板解决,我们合成的是高分子化合物,硅胶板爬得动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不能拿一把锄头当斧子吧?”陈颖林也是真刀真枪地与王书记对垒了起来。
姚宇亮院长站起身来发言道:“改建宿舍楼前,王书记曾经对我说过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他说,‘你们搞科研的,条件这么清苦,我一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住不好吃不好身体夸了,谁受得了,我不想我们院的科学家去做焦誉禄第二,我要的是你们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为国家作贡献。’王书记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批下了新宿舍楼的改造方案,新宿舍楼在座的那一个没搬进去住,新食堂那一个没进去吃?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吃住条件好了,是王书记为我们创造的结果。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一分钱落入王书记个人的腰包。”
听到动情处,王岳云接过话题眼泪盈眶,“我是军人出身,没有弯弯肠子,听说过很多议论,说我是外行领导内行,没错,做研究我不在行,所以,想全力配合你们把你们照顾好,错误地认为少一台仪器可以送到其它的研究所里检测,冒着天大的风险批下这个宿舍楼,没想到导致产品研发的失败。这个责任我担,我向上级检讨。”
“这怎么能由王书记一个人担呢,我也是党组成员,当时我也投了赞成票。”姚宇亮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上,只讨论怎么做,把丢失的时间抓回来。”
陈颖林也感觉自个话说重了,起来苦着脸检讨说:“首先,是我的水平不够,才导致研发进程缓慢的,王书记一身为公,我刚才的话说得不对,现在诚致地向王书记道歉,要说责任,第一责任人是我。”
会场的气氛缓和下来了,但检讨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大家想不出好主意,现场一时出现僵局。
合成化工厂林海林厂长看到会场静悄悄的没人发言,连忙站起身来,假意地看了看手表,笑着说道:“要不,大家先吃饭吧,只有饿死的人,没有憋死的人,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比困难多,总不能饿着肚子想办法吧,说不定,吃饱了,方法也想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