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心情了,一边对不起哥哥余杨,一边对不起他们一家,要继续走下去,对她来说真的很难。
可能过了那几年,她现在厚不起那个脸了。
有人进来收拾狼藉的病房地板,他们之间很自然的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清洁人员走了,她才抬头看向站在窗户边的男人。
他这次回来,似乎很讨厌跟她靠近,哪怕被东里夫人逼着必须陪她在病房,他也永远站得那么远,只剩一个背影。
可她没有可以怪的人,流产不是别人的错。
“如果你想离婚,我没有意见。”好久,她直直的一句。
终于让那边的人转过头来看着她,眉峰皱起来,薄唇却紧紧抿着,两分钟过去都没有说一个字。
余歌知道他在生气,但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说是谈谈的,结果她这样直奔主题的一句之后无疾而终。
他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余歌以为他之前没走成,这会儿是真走。
却听他淡淡的一句:“晚上有事,叫人过来陪你。”
看样子,应该是有应酬。
原本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但是东里夫人过来了。
正好在医院门口跟东里碰个正着,皱起眉看着儿子,“你去哪里?”
态度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
东里看了时间,“应酬,九点结束。”
东里夫人看他拿了车钥匙,还是走了过去,“我跟你说说话,就几分钟。”
去附近的咖啡店还麻烦,索性母子俩就直接在车上谈了。
“小鱼怀孕的事,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她问。
东里没有系安全带,靠在位子上,目光看向车外,只随意“嗯”了一声。
东里夫人看了看他,微抿唇,才道:“妈不知道是这样,之前说话重了,妈跟你道歉。”
他没搭腔。
她只能接着道:“虽然小鱼是没做对,但她也是为余杨着想,过了这一次,以后余杨都不能再有孩子了,你稍微体谅一下她,别和她计较了?”
“小鱼还不知道你反对的原因,又刚做完手术,身体难受心情也不好,你是她唯一依赖的人,多多少少会对你有怨,你别和她吵,这个阶段养身子很重要,别让她和妈一样以后都生不了,你明白么?”东里夫人语重心长。
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桩婚姻是我主张的,辛苦到今天让你们双方都这么累,等小鱼身体好了之后,你想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但是这段时间别伤害她,她是女人也是病人,总归来说很娇弱,可以么?”
东里终于低低的开口:“您没必要和我道歉。”
晚辈确实受不起长辈的道歉,何况,他不觉得自己有理。
“说完了就进去看她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系了安全带。
东里夫人犹豫着看了看他,一眼也知道他们俩现在关系很不好,“能早一点就早一点回来,少喝点酒,你胃不好,小鱼会担心。”
听到这一句,东里原本准备发动车子的手才顿了顿。
对于他的身体,她确实一直都很上心,他不舒服了,她比他本人都要难受,当时那么远也飞到澳洲照顾了他很久。
甚至,那时候她就是怀着孕了。
“知道了。”他沉沉的一句。
东里夫人下车的时候,又忽然被他叫住了,然后从车里递出来一管药膏。
听他说:“她烫了手,不严重,也擦一擦。”
“烫了?”东里夫人拧眉,也顾不上多说,接过药膏匆匆往里走了。
东里的车在原地又听了一会儿才缓缓移出车位。
楼上的病房。
余歌听到开门声,下意识的看过去,“妈,这么晚了您怎么还过来?”
东里夫人心疼的看着她,“我这才离开半天,怎么又出岔子了?手烫了?”
她愣了愣,手已经被握过去了,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的,夜宵也不烫。”
手上确实也没见水泡,但是稍微有点红,东里夫人坚持给她擦药,“东里刚走,买了药给我说让你擦上,要是不擦,说不定他晚上过来就该生气了!”
本来家里有客人,东里夫人确实今晚不过来了的,但是知道这些事之后怎么也不可能坐得住。
当然,在她身体养好之前,也没打算把东里的介怀告诉她,免得她东想西想,压力大。
“你一定要把身体好好养起来,知道么?”东里夫人一直坐在床边,“我还等着尽快抱孙子呢!”
余歌低了眉,微咬唇不说话。
“小智说他酒店就回来了,我陪你到九点,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他!”东里夫人笑了笑,给她抹着药膏。
余歌只是点了点头。
病房里放着电视剧,两人也偶尔聊两句,气氛至少比她和东里独处好太多了。
不知道什么时间,余歌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旁边很近的距离有动静,也就轻轻蹙眉,缓缓睁开眼。
病房里的光线很暗了,床头的台灯亮着。
东里也许刚过来,她隐约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凉。
她睁开眼时,正好对上他的脸,而她应该是你刚刚被他放平躺下,被子拉到了一半,停了动作。
因为距离太近,除了冰凉,她也闻到了酒味,所以皱起眉,略微撇开脸。
看到她的动作,东里把被子拉上去,直起身离开。
余歌转回头去看,他往那边的沙发走了。
忽然想到了澳洲的时候,怕她在沙发上睡得难受,他坚持着回家养病。
而相对于她,身材高大的男人谁在沙发才是最难受的,尤其他应酬回来,这两天又没好好休息,简直是一种煎熬。
“你去我办公室睡吧。”她忽然开口。
沙发上的男人没说话。
她皱着眉坐起来,却听到他冷冷的一句:“躺下!”
余歌没听,重复,“你去我办公室,钥匙在我包里。”
因为他始终没有动静,她便很是不悦的加了一句:“我不想看到你!”
果然,这回目光转过来,大概是因为她的这一句而生气了,“你别给我得寸进尺余歌。”
她就不肯躺下,他一把掀了身上的毯子起身,“你真当我情愿在这儿伺候你?你知点好歹,我不想吵你!”
她被他那种视线看得紧了紧握着被子的手心,却顶了一句:“知道你不情愿,所以让你上去,彼此眼不见为净。”
眼不见为净?
东里已经在她床边了,“你现在是把气都撒我头上了?”
余歌低着眉,视线只能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可见他也在忍耐。
她说:“我没和谁撒气,要代孕的是我,没照顾好自己的是我,掉了孩子的也是我,全是我的责任。我没有父母,没法靠哥哥,连丈夫都形同虚设,我有跟谁撒气的权力?”
东里握着的拳头更紧了,只是脸上的神色变了变,最后眼底闪过的只剩心疼,原本的压抑变成一股酸涩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好。”他终究沉声,“我去你办公室。”
余歌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没过几分钟他又回来了,说她的办公室有人在休息了,他总不能把人赶走。
这回她无话可说,只能看着他躺到沙发上委屈一晚。
可能她中午睡,下午睡,晚上很容易醒,一醒就不困。
沙发上的男人那么累,应该再不舒服都睡得沉才是,可他频繁的翻身和略微沉重的呼吸让她皱了眉。
“你怎么了?”她问了一句,没听到回应就坐了起来。
“睡你的。”他说。
余歌已经小心的下了床,怕像下午一样忽然头晕,她动作很慢,而沙发上的人也坐了起来,盯着她,她只好停了动作。
拧眉看他,“你是不是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