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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吻安满月之前就几乎没有挪动过地方,满月之后老夫人才安排人把她接回了玄影的别墅,每一个细节都让佣人十二万分的小心。喜欢网就上l。

她几乎是被佣人簇拥着进门,除了迈个步子,连一丝丝力气都不用使。

进了,有人专门为她换鞋,而后引着她往楼上走,并不打算让她在客厅,空间太大,怕吹着她。

其实吻安已经没觉得自己多虚弱了,除了上卫生间的时候会觉得有些痛苦外,其余都养得很不错!

所以上楼梯时她自己扶着走的,以至于快要走完楼梯,视线已经能看到侧对着的一大半卧室时,她差一点一脚踩空。

小乔惊得叫了一声,立刻扶了她,又责备的瞪了一眼跟在她旁边的佣人。

吻安现在也没精力帮佣人说话,直直的盯着卧室里的人。

玄影听到小乔的惊叫,从距离卧室门口不远的地方侧首看过来,遥遥的正好对上她没法调整好的表情和视线。

片刻,还是玄影轻轻勾了一下嘴角,留着寸头勾唇的那感觉,完全没了以往的阴暗,他已经迈步出了卧室,接她一段。

吻安怔愣愣的站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总之心里是高兴的,就算玄影成了这样,好歹他可以下床了,可以走动了。

至少她心头的愧疚不会沉得喘不过气来。

玄影还没完全康复,嘴唇血色不佳,但依旧是习惯的勾着一点嘴角,冲她伸出右手。

甚至略微的自我调侃,“知道你如今是无价之宝,可我暂时抱不了你!”

顶多只能牵着她走。

吻安眼圈一下子蹿红,微仰脸看着玄影,又努力的迁出一点笑意,不去接他这个话茬。

小乔退了一小步,然后小心翼翼的跟着两人往卧室走。

进门之际,玄影侧过脸,“在外候着吧。”

转眼都快过去一年了,虽说他一直是昏迷状态,依旧能感受到时光无情,但也至少待他不薄。

婴儿床上的小生命就是最好的馈赠了。

两人在卧室里,外头的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这么久没见,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一定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但其实吻安和玄影之间好长时间是安静的,只是玄影的视线始终在她脸上。

良久,才问:“委屈么?”

吻安看了他,知道他之所以一直沉默,是因为老夫人的这些决定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他也见其成。

她浅淡的一笑,没有说不怪,只道:“做什么都讲究个礼尚往来,我们母子俩的命是你救的,这么说起来,把儿子放你这儿很公平。”

吻安确实不觉得委屈,但也不见得大喜。

她现在不知道何去何从,这感觉太糟糕了,也才察觉,如果没了宫池奕,她在这世上就如同一颗浮萍。

仓城算她的家么?

算吧,可是没有家人。

所以她的存在感竟然要依附于自己选择谁这样简陋的问题上。

这种夹杂政治问题的亲属关系,吻安选择尽量回避,“以后,他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想这样对你和伊斯皇室比较好。”

这件事她和老夫人都商量妥当了。

吻安的目光略微下移,落在他空荡荡的袖子上。

说实话,她这辈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真正的残疾人,当初宫池奕虽然坐轮椅,可他的双腿完好。

所以这种视觉冲击,和背后的因素结合,她总是难受得喘不过气。

玄影看着她眼底的难受,倒只微微勾唇,“不会觉得疼,也没多大的事,不是还有右手么?除了不能抱孩子,照样能自理生活、处理公务。”

她很清楚,这都是为了减轻她的愧疚,连重要的角色都能被比喻为“左膀右臂”,失去了一条胳膊,怎么会是小事?

吻安抬头,“今天开始,你把政务接手过去了?”

以往都是老夫人担着,她也没少帮着处理,这一个月不知道什么情况。

玄影点了一下头,“奶奶年纪到了,能撑这么久已经很让我意外。”

同时,他更知道她老人家的身体状况,这大半年来,基本上没有好痊愈的时候,一直都是小病小痛不断,实在不忍心老夫人继续受累,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颐养天年,每天逗逗小孩就够了。

未几,聊到了小孩取名的问题,听是郁景庭回去取。

玄影立刻一蹙眉,“凭哪一点?这是我儿子。”

“再者,他那斯斯的性子,取出来的名字霸气不了。”

吻安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你和郁景庭不是关系挺好么?他说想取个名字,当个干爹。”

又摆摆手,“谁说郁景庭斯?他只是阴得不明显。”

表面斯那一套也就是一点点的绅士风度,否则常年只见过他对全世界都淡漠。

玄影一脸认真,“那我这个亲爹放哪儿?”

说完又自顾弄了弄眉,也许是感觉“亲爹”说到了敏感处,随口接着道:“行,让他占个便宜,就当我还他个人情了。”

至于什么人情,他不打算细说,她自然不会多问。

一直聊到她惯常的困意来袭,好像玄影一直没出卧室,小乔提醒他吃药的声音吻安都听到了,虽然很小声。

*

吻安醒来时太阳西落,十月份的傍晚只剩寒凉和昏暗,倒是别墅里灯光明亮,很热闹。

老夫人过来了,小孩子又不肯睡觉,皇帝似的折磨着一群人围着他转。

她从楼梯上下去,看到这场景而略微惊愕的蹙眉,这么大点的孩子就有他们无条件的宠着,以后会不会把他惯坏了?

他的身份注定比别人特殊,要是他被惯坏,问题就大了。

但因为老夫人在,吻安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她才醒过来,自己根本没有带小孩的经验,慢慢来吧。

老夫人过来,当然不是简单的探望,是过来商量满月宴。

这个孩子现如今是整个伊斯皇室最注重的,大伙基本都知道他的定位,却还是怕哪天就被人抢走了。

在这一点上,他们简直出奇的团结,不深究她和玄影到底什么关系,孩子是不是玄影亲生,却直接认准了自己的小公子、定了他就是未来小王子。

老夫人咳嗽很严重,也笑着看了吻安,“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时常收到底下人的担心,说怕你哪天抱着我孙儿走了,那他们估计要联合上书讨要呢!”

联合上书讨要自己的王子,听起来很荒谬,但那相当于未来国本,联合署还真不一定撒手不管。

吻安忍不住笑。

“所以……”老夫人接着道:“借着满月宴,让大伙放放心,以后孩子的成长,一定程度上也要倚靠皇室各个成员教导的。”

对这些,吻安并没有任何意见,她和老太太签过协议的,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

因为需要准备的不少,要隆重、要庄重,所以满月宴其实推后了很多天。

郁景庭早在开始准备时就回来了,没说他这些日子都去忙了什么,只是一回来就给了孩子取了名。

叫云厉。

老夫人听完第一个表示很满意,因为翻译成伊斯的俚语,有着极其恢弘大气的寓意。

吻安转头看向玄影,他挑了一下眉,薄唇抿着,其实是很满意的,只是不想表达出来让郁景庭看。

她笑着不插话。

满月宴的日子,自然是热闹非凡,那种热闹不是表面的喧哗,是吻安能感受到皇室对云厉的喜爱和重视,没有任何关于身份的偏颇。

关于这一点,小乔说:“老夫人私底下一定做过很多工作了,就是怕小公子云厉再走咱们国主的路,因为身份而不受待见。”

毕竟,哪怕那是她和玄影亲生的孩子,可她在皇室没有任何身份,和私生子没有差别的。

“我知道!”吻安浅笑。

她知道老夫人和玄影都付出多少,所以才逐渐接受了所有安排。

皇室小公子云厉,从满月那晚开始成了不少热点报道的材料,虽然没照片,但媒体依旧津津道,那种气氛,不亚于当初玄影上位后迅速活得民众肯定。

也是满月宴之后,吻安总算看出来了,云厉脾气不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怀孕期间没调理好,小不大点的家伙,闹气脾气来谁都没辙,就要玩玄影那只空荡荡的袖子。

所以他成了玄影办公桌上的常客,花白的小屁股下重级国家件随便就坐,玄影眼都不眨,甚至一改此前的阴暗、冷肃,常常勾着嘴角。

吻安从来不提回国的事,玄影也根本没想过,日子才显得那么美满。

直到荣京那边的邀请函递过来。

外人不清楚荣京为什么把国会检阅仪式推后十月底,几乎和三界汇议连贯到了一起,但既然收到了邀请函,不会有人不去。

吻安看到邀请函了,目光扫过,神色略略的淡下去。

玄影是几度考虑,才不打算瞒着她,道:“还有一份,是专门要给你的。”

她微愣,“给我?”

又笑了笑,哪怕是三界汇议邀请她,“我现在和政界没有任何关系,也不算做商圈的人,请我做什么?”

邀请函递到她手里,吻安没接,只是过去把正“专心致志”摧残稿的云厉抱了过来,道:“你给我说什么内容吧,说完该带他去睡了。”

玄影最近处理公务很忙,经常熬夜,导致云厉也要跟着玩到很晚,有时候睡了一觉醒来开始找玄影的袖子,然后继续陪他在办公室熬着,一点办法没有。

见她这样的态度,玄影心底自私的轻快着。

才道:“沐寒声的意思,是让人把你接回去,毕竟你就算不是内阁首辅,却还是他亲封的荣京女爵。”

接她回去?

吻安略微弯了嘴角,她一直留在这里,不否认有赌气的成分,就看看该来接她的人到底能按捺到几时。

所以沐寒声就算发是个邀请函,她照样都是拒绝,而且理由充足:云厉太小,离不开她,但又不能把他带离伊斯。

吻安也的确是这么做的,甚至那段时间她干脆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陪云厉和老夫人。

可玄影毕竟身份不同,至少检阅仪式他是必须去参加,还必须带上伊斯仪仗队。

这次荣京的邀请函发得晚,谁都能感觉到仓促,所以此去,更多就是政治内容的交流,其余形式一切从简。

*

十月的荣京寒意正盛,好似今年尤其的冷,尤其政圈里的人都能感受到城市上空不满的压抑和沉重。

检阅仪式的前一天,荣京政圈内部进行启幕程序。

所有环节和往年的区别并不大,只有一点:开真正启幕之前,国级以上核心高层,一律被沐寒声召见。

偌大的国委办公厅,成员肃穆而有序的走进去,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交头接耳的现象。

但也只有进去的人才清楚,他们被召见,所真正见的其实是另一人:宫池奕。

实则也并不意外。

荣京这次内乱,又同时听闻聿峥在外边惹上了不明势力,导致荣京腹背受敌,如果不是宫池奕挡着,这座城不会是今天的安宁,更别说顺利举行检阅。

特意、正式把见他的环节设在启幕之前,就是为了让所有人心里都有个数,严谨此后在检阅和三界汇议中的言行举止。

一来避免透漏任何内乱相关信息。

二来,聿峥的下落还是个谜,关于聿峥背后的事,最能清楚的宫池奕才刚刚醒来,所以,有必要让同层注意安全,荣京核心成员流失已经很严重。

会见的会议上,宫池奕自然是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他精神状态很差,如果不是为重大决议着想,必然不会出席的。

而他之所以坚持着,实则是为了后边的那一场会面,可惜身体不允许,作为医生的余歌也不允许他强撑着。

会议厅安静下来之后,沐寒声才走过去,也不瞒着,为了让他早点回病房,道:“她还在伊斯,只有玄影出席,明确拒绝了邀请函。”

宫池奕坐在软椅上,半天来一直蹙着眉,微白的薄唇动了动,“理由。”

沐寒声单手背在身后,右手拍了拍他的肩,“她在伊斯很好,只不过是想让你亲自去接,因此,你现在主要任务就是把身体缓过来。”

椅子上的男人眉峰不改,他当然知道过了多长时日,一双眸子精敏的盯着沐寒声,“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在外,从没过问?”

虽然曾经他也说她是个冷心冷眼的女人,但这也绝不是她的作为。

沐寒声收回他肩上的手,指尖微点额头又顺势摸过鼻尖,声音听起来依旧深沉平稳,“问过,但荣京内乱任何信息不得外泄,她不知情。”

也就是说,她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宫池奕安静的看了会儿沐寒声,终于把视线收了回来,“她最好没事。”

余歌带着他往外走,身后的沐寒声补充:“你这个情况不能出现在检阅礼,也免了你出席三界汇议,好好养着,尽快帮我查到聿峥的下落,到时我会特地出面把顾吻安接回来。”

沐寒声没有提及任何关于顾吻安生子的事,这个时候说了宫池奕下一秒就能不顾身体的跑过去,伤的不仅仅是他自己。

尤其,他现在还不能离荣京,聿峥的事,除了他,谁也查不清楚。

那头的男人已经快到门口了,似乎、也许,他是知道些什么的,淡淡的一句:“我妻子,自是我去接。”

在政圈这么些年,宫池奕很清楚事件轻重缓急,也必须能理解所有站在高位的取舍之无奈。

因此,出了国委、上了车,他靠在后座,“她在伊斯做什么,和玄影在一起?”

余歌开着车,从后视镜看了他泛白而显得冷冽的五官,微蹙眉,道:“没听到任何玄影有喜事的消息,顾小姐既然留在那儿,必然是有原因的,等你好得差不多亲自走一趟不更好?”

宫池奕没说话,但他对她是有信心的。

正式的检阅仪式一共是两天,之后便是各方会晤,以及荣京对各个来使的礼节招待。

这其中,沐寒声特意安排了和玄影的私人会面。

在单独见面之前,沐寒声并未发现玄影的不妥,直到玄影走进会面室,朝着两边礼官略微施礼时看到他僵硬的左臂,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和荣京一样,关于玄影出事、甚至左臂截肢一事外人根本不知晓,伊斯皇室的老夫人把事情封得很严实。

沐寒声当然也更加不会想到这和聿峥有关,就是因为聿峥出事前、私底下见了顾吻安一面,导致她陷入险境,才造成玄影的截肢。

他的目光很得体的从他露出来的、戴手套的假肢上收回,礼貌的握手,招呼着落座。

看起来,交谈间一直都没有离开国务,官腔中带着相比其他会晤间没有的自然和随性。

直到屏退了左右,沐寒声才以友人的身份问起他的近况,以及他的手臂。

玄影笑了笑,对着别人,他身上永远都有着一股阴暗的邪性,哪怕此刻是略微勾着嘴角的。

看着沐寒声,道:“沐先生当初和我奶奶做了交易,却不知道她和我在那边发生了什么?”

玄影问这句话并没有恶意,甚至,他得感谢沐寒声。

荣京内乱,宫池奕出事之后,能及时调动的只有他伊斯方面的军队,老太太就是用这一点,请沐寒声封锁一切关于这边的情况,不让顾吻安知晓。

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她不会赌气留在伊斯,生下云厉。

沐寒声轻轻蹙眉,他平定了内乱,可并不觉得一身轻松,反而心上重的很。

因此,听玄影对他说“于这件事,我的确该感激沐先生”时,沐寒声沉声道:“感谢倒是不必,你也知道人处高位的身不由己,有时不得不舍小取大、舍轻取重,当然,也不意味着,我事后不会再把局面扳回来。”

否则,搞不好他会拆散一对鸳鸯。

玄影轻蹙眉,“沐先生的意思?”

沐寒声淡淡的一笑,“你也清楚宫池奕现在是走不开,并非不想理会顾小姐,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何,你想必也知道,就算我不从中出力,最后必然团圆。”

勾唇,接着道:“但我沐寒声不占人便宜,可以让你提条件,我要的,就是请你以最好的方式把顾小姐母子劝回来。”

不是直接送人回来,而是把整件事讲清楚,玄影讲和宫池奕去解释是不同的效力。

听完,玄影笑意依旧,“恐怕办不到。”

“她亲口应下奶奶的请求,整个皇室现在只认云厉一个小公子,未来我的继承人!”说这些话,玄影心里并不似面上那么的轻松和笃定。

沐寒声蹙起眉,他当初和老夫人借了人力,只觉得封锁消息对顾吻安好,根本不知道顾吻安的孩子已经被定位伊斯下一任小王子。

很显然,这件事上老夫人跟沐寒声玩了个心思,可见她对自己的子孙是下足了庇护。

复杂和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浓眉皱着,想的是要怎么和宫池奕交代,硬抢孩子就是搅了皇室。

抛开伊斯和南岛最近,挖掘南岛资源和守护南岛要倚靠伊斯不说,单单是伊斯皇室团结起来就是一股信念,搅动起来必是大事一件,他们现在可是友好建交,怎么能撕破脸?

没别的办法,只能等宫池奕身体好转,和他亲自走一趟,说清楚。

之后,沐寒声才看了玄影的手臂,还是问到了变成这样的原因。

沐寒声听了一会儿,眉头紧了紧,“聿峥见过顾吻安?”

他迅速想到的就是那个塞了机密的子弹头,也许聿峥和顾吻安还说过其他。

“看来,过了三界汇议,我必然要过去拜访国主了!”沐寒声勾了勾唇。

现在找到聿峥是一件大事,不单单是了解背后使坏的人,更是因为沐寒声好容易找回来的妹妹北云晚。

一直就有抑郁症的北云晚最近情况越发糟糕,同事时常会发现她发愣、眼圈发红,工作上更是小错不断,精神不济。

这当然不是什么工作压力太大的缘分,因为沐寒声让她停了工作,情况也并没好转。

好一会儿,沐寒声看了玄影,“顾吻安能答应把孩子作为伊斯王子,想必和你的救命之恩有关?”

救命之恩,还为了她废了一条手臂,总不能转身就走。

但如果是这样,沐寒声觉得这事转机极小,只能遗憾当时的宫池奕没能解救她与水火。

缘分天命,人为难改。

*

也就是在检阅仪式结束,紧接着开始的三界汇议头一天。

沐寒声一早起来就看到了匆匆走近的鲁旌,附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已经皱起眉。

“已经启程了?”沐寒声沉沉的问。

鲁旌点头,“估计病情刻不容缓,看起来很焦急。”

是玄影临时改了行程,连身边随性仪仗队都搁置在后,一个人先回了伊斯,因为老夫人昨夜紧急进了医院。

*

整个伊斯皇室紧张的忙做一团,又默契的都没有声张。

吻安从老夫人进医院那一刻起,悬起的心就没有落下过,她经历过几个人的撒手人寰,对这种事更是敏感。

大乔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紧张,平时很爱喝水的顾小姐这一整天哪怕抱着杯子也没喝过一口。

一有医生出来,她就第一个紧张的询问情况。

但从早晨太阳升起,到傍晚日落西山,老夫人的情况一直不见好转,偶尔进出的医生都拧着眉头。

“家属都到齐了么?”医生最后出来问,神情凝重,然后扫了一圈,并没见到玄影,皱了眉。

那个时候,吻安已经大概知道了结果。

身子晃了晃,又定着深情把杯子递给了大乔,走过去,“我能进去跟老夫人说说话么?”

医生点了头。

吻安进去之前,转头看了大乔,“让小乔把云厉送过来。”

老夫人操心什么她最清楚,一定想见她好容易为伊斯定下来的未来继承人。

进了病房,吻安走过去放轻动作坐下。

老太太让医生把碍事的氧气罩拿走了,因为她想说话。

吻安把东西接了过来,隔一会儿会给老夫人吸一会儿。

老夫人看着吻安,一直努力露出慈爱的笑,只是显得力不从心,声音也极其的弱。

“你其实还是怪奶奶的吧?”老夫人看着她,语调特别慢。

吻安摇头,定定的语调,很平缓,“不怪,我理解您,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老夫人摇了摇头,“我不能带着愧疚走。”

已经自私过一次,得到了一个曾孙,至少该告诉她一些事。

老夫人吸了一会儿氧,才缓缓的道:“你出事之际,荣京也出事了,看起来很严重,所以那边的所有消息全部封锁,所以你联系谁都困难。”

吻安静静的听着,只是点了一下头。

她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她不认为荣京出事宫池奕就会连联系她的功夫都没有。

老夫人看她反应不大,叹了口气,半玩笑的轻声,“协议我放进了皇家典籍,所以你可别想把小云厉再抱走!”

吻安知道是玩笑,握着老夫人的手,“不会,您放心。”

老夫人几番点头,“不会就好……不会就好……”

然后转眼看向门口的方向。

吻安立即领会,“玄影很快就回来了,您能见上的,也许他已经下飞机了。”

她说得有些急,把氧气罩放上去,害怕老夫人就这样放弃呼吸。

看着她缓缓汲取氧气,吻安也跟着一点点放松心情。

小乔送云厉来得很快。

吻安转头,招招手,然后抱着云厉放在老夫人身侧。

“我孙儿!”老夫人颇有眉开眼笑之意。

又缓缓看了吻安,“多希望你一直陪着玄影啊,他从小过得太可怜……我亏欠了他很多,为他定了个小王子,还想为他定一个国后,终究是时限到了……”

老夫人说得很缓,很慢。

而她对玄影的亏欠,也再没有表达和补偿机会。

玄影抵达机场,又开车到医院时,气氛已然凝重到冰冷,只隐约能听到病房里大乔、小乔压抑的抽泣。

他再赶,也还是没能说上最后一句话。

至此,玄影送走了一生中最后一个亲人。

吻安转头看着他站在病房中央,眼圈红着,还是勾了过去,轻轻抱了他,“你还有云厉,还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人。”

至少,老夫人陪他走过了最艰难的那一段。

关于老夫人的丧葬,并没多么隆重和高调,反而处理得十分低调,但吊唁者整整一周不间断。

可无论人再多,大家都那么默契,安静的送走这个操心了三辈国主、又钦定了下一任小王子的老人。

那些天,吻安时常想,人一生多么短暂?有些执念是不是真的没有必要?在哪儿不是过一生?

老夫人到最后那一刻还担心着她把云厉带走,这越让她没有了离开的理由。

伊斯全城默哀两天之后,玄影必须照常去处理政务。

吻安能做的就是陪他说说话,不让云厉过分去闹他。

那晚,她本该劝玄影早休息,到最后还是给他冲了一杯咖啡端进去。

在一旁坐下,看了他,又看向窗外的黑暗,“老夫人走之前,希望我也能一直留下来陪你。”

玄影转眼朝她看了过去,等着她的下。

吻安笑了笑,“可我还有事要做的,你忘了么?我的电影刚拍了一半,那是送人的礼物,必须要完成的。”

玄影很清楚她的意思。

她要离开这儿。

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声音尽可能平静,“还回来么?”

她浅笑,眉眼淡淡的弧度,“当然,云厉是我生的,除非你的皇室看不起我了。”

玄影微蹙眉,极其郑重而认真的看着她,“永远不会。”

甚至他身边空着一个位子,只要她哪天高兴,他都无比意让她坐下。

吻安只道:“那就好。”

她想,继续前往华盛顿,就差收尾了,所以提前几天让桑赫带人过去等着,她距离近,稍后一天过去。

走之前笑着看了玄影,“收个尾,很快就能返回,就算不想你,我还想云厉的!”

所以,她返回时,必然还是回这里。

其实只有她知道,因为她现在无处可去,唯一亲的云厉在这里。

玄影神色好看了一些。

她走的那天,送她到机场的倒是郁景庭,甚至他说顺路,直接和她去了华盛顿。

其实吻安知道,他是担心她又出什么事。

飞机上,她转头看了靠窗的郁景庭,他闭目养神,又是一段时间不见,其实他也没变,甚至比以往更淡漠,根本看不透他都在想什么。

“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么?”她忽然开口问。

郁景庭这才双眼启开缝隙,看了她,表示疑问。

吻安微抿唇,指尖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宫池鸢对你有意吧?可你从来没动静,就没什么打算么?”

顿了顿,她才道:“你没有义务守护我,我也没法给你什么馈赠。”

他这才淡淡的开口:“我是云厉的干爹。”

这就算是守护她的理由,云厉也算是给他的馈赠?

吻安微蹙眉。

郁景庭又看过来,直接道:“我从不是要靠爱情才能过活的人。”

甚至,在过去很多年里,他的人生计划里根本就没有爱情这回事,所以那么多人都觉得他是哪怕地球上只剩自己,依旧能淡漠处之的存在。

也因此,他从一开始想要得到,慢慢成了哪怕守护、只要偶尔有所得也满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的,他真的并不在乎一定要什么样的结果,只要他觉得生活有意义,足矣。

甚至看了她,“不用有压力,若真有,偶尔对我笑一笑也好。”

这话还真让吻安忍不住笑了一下,所以这一路,气氛不错。

郁景庭主动提及,“宫池鸢的工作出了些问题,已经忙完了,最近得闲。”

所以,她拍戏的时候总能见到郁景庭的身影,倒不是为她做了什么,有时候就是停下车,站在不远处看她工作。

倚在车身上,指尖夹着烟,淡漠从容,又透着几分低郁。

但这模样放进她的镜头里,十足的迷人。

拍完一张,吻安看着照片笑了笑,郁景庭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整体很耐看,还挺上相。

收工的前一天,他又过来了,还给剧组定了午餐,吻安把照片给了他,就当是回报了,“餐费就不给了!”

郁景庭看着照片,什么都没说,但他仔细保存上了,被桑赫一调侃,干脆又设置成了手机屏保,编辑在右下方加了吻安的署名。

桑赫挑眉,酸着:“也没见顾导给我拍这么迷人!”

小乔在旁边补了一句:“底子不好怪顾小姐了?”

额,桑赫顿了顿,选择不招惹小乔,小乔如今是出了名的泼辣,十分护主,谁要让吻安不顺心,必定得手小乔一阵为难。

吻安在一旁只是笑。

华盛顿的拍摄告一段落,按说是要有个聚餐的,酒店和餐点都已经预定完毕,但吻安听到了郁景庭的电话。

她微蹙眉,看着他手里的电话,“谁来了?”

刚刚离得近,郁景庭又没避开她,听得不清楚,但不是没听到。

郁景庭薄唇微抿,蹙了一下眉。

玄影的电话,说宫池奕已经亲自到了伊斯,应该会直接找到别墅区,他的意思,是先别让吻安回来,这事也不要告诉她了。

郁景庭对着电话,只道:“她已经收尾了,明天怎么也回去了。”

玄影没说话,好半天才一句:“那就明天回。”

可吻安既然听到了,郁景庭没办法隐瞒,等他说完,她已经给桑赫推了聚餐,即刻订机票回伊斯。

桑赫愣了愣,“真不参加?”

她神色淡淡,有略微急促,“以后多的是机会,替我好好陪大家。”

于是,郁景庭陪着她又从华盛顿飞往伊斯,中途没有转机。

抵达伊斯时是傍晚了。

机场没有玄影的人接机,郁景庭陪着她打车,上车之后看了她几次,看不到任何喜悦的表情。

所以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急着赶回来。

吻安自己都说不清,是怕宫池奕看到云厉,进而为难玄影,还是她想第一时间看见他,知道这将近一年到底怎么回事?

或许,这一切都有。

的士没办法直接进入玄影的地方,两个人下了车之后徒步往里走,周围偶尔又冷风吹过,道旁的树木只让人觉得稀冷。

进别墅前,有一道大铁门,没事都是上锁的,今天却敞开着。

吻安走过去之后又蹙眉看回去,锁链掉落在草地里,周围有火药味,铁门扶手上似乎还有着暗红血迹。

眉头紧了紧,快步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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