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际,郁景庭随着她走出来,整个人依旧淡淡的,步伐不快,但要追上她也很轻易。
“还有事?”吻安没有停下,也没有转头,径直往前走,问着。
郁景庭到了她车子边上才停住,看了一眼她的新车,没说什么,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比我更希望这件事尽快解决,有需要我可以派人去帮你。”
她清淡笑了一下,“你把涉法的东西处理好就行,我不喜欢别人碍手碍脚。”
说罢已经开了车门,多一句也没打算跟他交流。
她现在习惯了不在外边逗留,一路回了香堤岸,白嫂已经快把晚餐准备好了。
吻安习惯的在家里找宫池奕的身影,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去伦敦了,整个动作节奏都慢了下来。
慢吞吞的换衣服,又漫不经心的从楼上下去,并没打算给他打电话,他出去办正事时,都是他主动联系她。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无事可做,脑子里便会响起梁冰跟她说的那些话。
可宫池奕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事的人,也不像跟替宫池中渊办事,否则那天在荣京,他不至于那么紧张她出事。
呼……舒一口气靠回沙发,懒得多想。
晚餐只有她一个人,吃着实在没什么味道,也只吃了个半饱。
给自己泡了一杯餐后茶,反正她最近没法早睡,尽快把遗产的事解决了。
走到窗户边,将茶放在桌边给晚晚打电话过去。
没接通。
她皱了皱眉,有点不放心,又打了一遍。
可晚晚还是没接,她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知道她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只好暂且放下。
北云晚听到自己的电话响了,依旧安安静静的靠在座位上。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看她,略微皱眉,“姑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电话响了两次也没动静。
她把视线淡淡的从窗外转回来,勉强笑了一下,“没事。”
又道:“师傅你慢点开,我有点晕车。”
而且脑子里还有事没想清楚,慢点到目的地也好。
师傅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诶,好!”
夜色下的街道依旧是车水马龙,司机放满了速度避让在一旁行使,正好也放松紧张了一整天的神经。
北云晚转头看向窗外,瞳孔里一片空茫,脑子里还回荡着医生的话。
“姑娘,你这身体状况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种情况怎么还敢怀孕,你连自己的身体都撑不住,怎么可能把他生下来?”医生也很惊讶,更是无奈。
这样的状况,孩子必定是保不住的。
北云晚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修剪精致的眉微微皱着,“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医生皱着眉,她能理解当妈的心情,但也只能摇头。
随机问:“家属没来么,就你自己?”
这么严重的情况,居然一个人也没陪着?
她笑了笑,摇头,倒也没露出什么虚弱样,自己从床上下来,道:“谢谢你医生……我先走了。”
走了?
医生一皱眉,“你这个情况必须马上入院治疗,还走哪儿去?”
北云晚也只拿了外套穿上,对医生笑了笑。
车子继续慢悠悠的走着,已经快到聿峥住的地方了,她才皱起眉。
本来就只是意外,她曾经已经足够不要脸的纠缠人家,这么去,岂不成了逼迫?
又得骂她厚脸皮了吧?
既然孩子留不住,是不是压根不该去?
自顾拍了拍脑门,最烦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师傅。”她忽然开口,“您就在这儿放我下去把。”
距离小区应该还有两个街道,绕来绕去也挺远,但她想多走走。
聿峥人很冷漠,住的地方却没有那么的僻静,可能是所谓的大隐隐于世,反正他选的这么个地方,北云晚是一点也看不上。
走过一个红绿灯,她站了会儿,缓着涌上来的恶心。
周围没什么人,只有行驶而过的车辆。
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给聿峥打过去。
可接电话的居然是北云馥。
北云晚倒也没皱眉,淡淡的问,“聿峥在吗?”
北云馥从上次在电话里对她言辞剧烈之后就没找过她,这会儿眉头皱着,“找他干什么?”
然后笑了笑,“他的电话都是我接的,就不好奇我怎么会在他家里?”
北云晚扯了扯嘴角,“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聿峥又不是我的谁,我管那么多?腿也在你身上,你非要贴上去,我还能把你剁了?”
懒得跟她废话,北云晚直入正题,“告诉他我一会儿过来,给我开门。”
北云馥听完猛然愣了一下,“你要过来?”然后出奇的紧张,“你过来干什么?”
北云晚本来要挂电话的,冷然笑了一下,“不是过来砍你,你兴奋个什么劲?”
北云馥不理会她的讽刺,只忽然问:“是不是你跟他逼婚?”
北云晚那么不要脸,除了这个,她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聿峥那么跟聿夫人说话,他竟然说要娶北云晚!
北云晚倒是释然了,“难怪你上次跟疯子似的怕我回来,怎么?知道我会逼婚成功?”
“北云晚,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么!”北云馥语气恶劣起来。
这边的人却只是笑了笑,转手挂了电话。
捏着聿峥的手机,北云馥四肢百骸都在冒火。
她北云晚凭什么?一个野丫头,就给稷哥哥捐了半个肝,从此在家受尽宠爱就算了,为什么所有事她都要跟她争?!
设计睡了聿峥,居然还敢回来逼婚,她简直是疯了!
旁边的手机猛然响起,她一把拿了过来。
接通之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带了几分惊恐,“你说她去了医院?做什么?”
“这就不清楚了,去的妇产科,出来也没看出哪不正常。”拿钱办事的人也只是拿钱办事,不可能给你挖那么深。
北云馥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她见的事情太多了。
一个女人去妇产科,还是偷偷的去,一共才几个可能?
这就是她敢明目张胆来找聿峥的原因?以为随便造个假弄两张纸出来就好了?
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见识了北云晚的纠缠手段!
…。
北云晚挂了电话在街道上走得不快,到小区门口就磨磨蹭蹭了二十多分钟,又在门口站了会儿。
她是个懒人,但是这一次把要跟聿峥说的话都过了一遍,他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也罢。
可虽然想得洒脱,她却害怕是后者。
到了门口,跟保安说了两句,顺利的让她进去了。
聿峥那晚给她发过地址,但是找起来还真是麻烦,绕来绕去总算看到小别墅外的门牌。
一层的私人住宅,前院只有一个停车位,门前一小片围起来的小院夜晚看不清种了什么,有那么点情调,但总归不会是聿峥种的,他一年也不在这里住几晚。
她笑了笑,站在略微深呼吸,小院门一推就开了,她也没怎么客气,直接往里走。
刚那么静谧的空气里,有女人的呻吟飘出来时显得极其清晰,清晰到刺耳,刺耳到她一下子收回跨出去的半个步子。
吻安总是说她天不怕地不怕,可她害怕关于聿峥的一切坏消息。
声音断断续续,却无比真实。
甚至,她能认出声音的主人。
可不都说眼见为实么?北云晚想着,步子退了回来。
一步步折返到小院外,那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贼,可她还是走到了客厅窗口。
客厅是明亮的,简单的装潢,透着一股子跟主人一样的冷漠气息。
只是此刻里头的空气都快燃烧了吧?
北云晚立着的身子一点一点变得冰凉,血液都凉透了。
她从未觉得灯光是这么刺眼的东西,宁愿当今晚她是瞎的!
可是她没有,她能那么清晰的看到他们在做的事,男人在她身上那么激烈、那么投入。
他一次又一次的起伏碰撞就像擂在她心上,无情的撕裂心房,迸射的血液冰冷、黏糊,堵住每个神经,让人窒息。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抱着忐忑、不安,又混着欣喜和期盼跑回来,花了这么多天鼓足勇气再厚脸皮一次。
可也不过这样一眼就彻底击垮了她所有的勇敢。
聿峥,为什么你对我永远都这么狠?
来时,她花了半天的时间,才磨蹭到他的别墅外。
走时,她只花了半小时不到。
犯贱的感情都这么讽刺么?
没有回她住的酒店,没有回她的小公寓,她也不知道要去哪。
给吻安带电话,可是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晚晚?”吻安并没睡,很清醒,因为过分投入,餐后茶早已凉透,放在一边没怎么喝。
吻安起身走到窗户边,“怎么了?信号不好么?”
许久。
北云晚终于淡淡的开口:“吻安。”
她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做梦给我打电话呢。”
北云晚笑不出来,但她也哭不出来,只是定定的道:“吻安,我本来要去找聿峥……不去了。”
吻安皱了一下眉,“不去了?”
“嗯。”晚晚点头,“犯贱这种东西,结果都一样,干嘛非要再多一次呢,是不是?”
吻安听着她的话,虽然是有理,却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段时间身边太多事,吻安跟她也没怎么好好聊,“是因为外边那些传闻,你怕他看低你?”
晚晚笑了,“我要是怕他看低,当初还纠缠那么久?”
“你不用问了。”北云晚略微仰起头,语调尽量平缓着。
“吻安,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找我父母,所以又要急匆匆的走了,不用送,我马上就走,这次可能要好久好久,你可别想我!”
吻安抿唇,“……晚晚。”
女人是有直觉的,尤其她们亲密。
所以,吻安知道问不出来,只道:“我现在有空,这就过去送你。”
没有给晚晚拒绝的机会,吻安直接拿了手机,随便换了身衣服就出门。
可她刚出香堤岸,接到了晚晚短讯,“我登机了,要关机,不要太想我。”
吻安直到晚晚不喜欢让送别,可还是莫名的不对劲。
电话即刻回拨过去,晚晚已经关机了。
可是她的车速没有停下,反而提速往机场而去。
中途等红灯时犹豫再三,终究给聿峥打了个电话。
“喂。”聿峥的声调没有问题,低沉平坦。
吻安也不废话,“晚晚找过你么?”
聿峥面无表情,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一下,“之前打过电话,怎么了?”
吻安也说不上来怎么了,只是皱眉,“晚晚才回来一周的时间,今晚要走,没跟你见过面?”
聿峥冷漠的身躯立着,微微侧首看向安然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声音很明显沉下去,“她要走?”
吻安又肯定了一遍,聿峥骤然就把电话扣了,只说他去机场。
挂掉电话,聿峥看了北云馥,唇畔冷然抿着,大概是有话要问,又急匆匆的从她面前掠了过去。
北云馥端然坐着,听出了北云晚要离开,也不拦着他去追,她知道追不回来。
直到他的身影出了门,她才松了一口气,又升起很浓的悲哀。
他到底,还是对北云晚的感情多一些?可明明他从来没有多看过她一眼。
安静的坐了好久,她看了一周聿峥的这个小别墅,没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出了冰冷还是冰冷。
但她确实就是喜欢这里。
就算他真的不是曾经救她的那个人,可她多年的青春和心思已经放在了他身上收不回来了,如果真的得不到,如今的结局也不错。
大家都公平了。
她自顾笑了笑。
撕了一张便签,伏案认认真真的书写着。
“聿峥,看起来是没时间告别了,我要去国外很久,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从你对着聿伯母说那些话,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我不是傻子,也学不会北云晚的没脸没皮更不想你添堵,所以这晚之后,愿我们各自安好。珍重。”
便签就放在茶几很显眼的地方。
北云馥替他关了门窗,在之前北云晚站过的窗户外站了会儿,笑了笑。
从小她就没赢过,这算不算赢了一次?
也不对,打成平手吧,他们三个,谁都不可能了。
…。
聿峥的车在夜里急速行使,途中却接到了她打电话。
公共号码打的,可他几乎是从她的呼吸就知道是她,“在哪。”
声调冰冷。
北云晚似是笑了笑,然后很平静的道:“我想跟你确认两件事。”
缓了缓,自顾继续着,“北云馥今晚在你那儿吗?”
她不是不死心,是为了让自己再死心一些。
聿峥沉默片刻,答:“是。”
她终于闭了眼,像被执行过死刑,又被补了两枪的感觉,她却病态的非要这样问。
“如果我去找你,你打算对我负责么?”
他竟然依旧回答:“是。”
可北云晚竟然觉得这是天底下最讽刺的事了。
齐人之福么?她怎么没发现聿峥有这样的野心。
许久。
她再次开口,“我不去找你了,以后都不会找,但愿这辈子我们都能不见面。”
她怕,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到现在才看出他虚伪,再看到,她怕自己忍不住想挖眼睛。
反正她有眼无珠。
聿峥听完却紧了眉,“你在耍我么。”
虽然是问句,但除了冰冷和略微的愤怒,什么都没有。
“我是说要去找你。”她淡淡的声音,“又不想了,你就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正好我现在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就这样吧。”
“我想你不至于low到满世界找我?这么犯贱的事,你聿峥应该不会做?”北云晚笑了笑。
她把电话挂了。
男人手臂狠狠一样,车里一声杂物碰撞的声音后归于平静。
有一种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他从未尝过的感觉。
深冷的嘴角扯了扯,也许是被她的纠缠养成了习惯。
…。
吻安到机场了,根本找不到晚晚,她也没有看到聿峥来机场。
那时候早已经是凌晨了,来来回回漫无目的的找了好几遍,真的见不到她,吻安泄了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不遗余力的找一遍,明明跟以往分别也没什么区别,晚晚本就喜欢一个人来了又走。
从机场出来,吻安才觉得自己很疲惫,上了车坐了会儿,方才缓缓启动。
凌晨的空气,哪怕关着车窗也会觉得冷冰冰的。
大概是夜里的冷寂容易让人寂寞,宫池奕不在,晚晚又走了,她竟忽然觉得孤落。
又自顾笑了笑,女人果然不能独自闲着。
这个时段的路况很通畅,但也不走运的遇上了红灯,她只能等着。
静静的靠在后座上,不经意的顺手把车窗降了一点,让空气变得沁凉。
可随之传来的,还有空气里的引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猛,没有要减弱的趋势。
吻安皱了一下眉,看向后视镜。
不期然的想到了上一次被旧派算计,差点车祸的事。
她心头一紧,危机意识让她本能的要开门下去。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懊恼,防了这么久,怎么今晚居然忘了这档子事。
但人的动作又哪能比得上飞速从身后冲上来的车子,直直的朝她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干脆一脚松开刹车,车子蹿了出去,她整个人被猛力压得贴在座椅上。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她就算启动再快,不惜闯了红灯,还是被狠狠撞击得失了方向。
车子警报响的她脑袋晕眩,耳根都一阵阵的疼,皱着眉,想伸手把自己撑起来。
可手臂不听使唤,全身上下被震得发麻,指尖费力的想摸到手机。
只是这一堆混乱里,找那么小的东西谈何容易?
“砰砰”的声音刺着耳膜,混在汽车警报声里越是让人不安,吻安想努力看清来人,可夜太黑,头一次觉得仓城的绿化树荫这么碍事。
她什么都看不清。
干脆闭了眼,也许还能养养力气。
车门似乎被人踹了,还有人碰了她的手臂,也只是碰了一下之后就没了后文。
吻安就那么趴在方向盘上,脑子里也逐渐清醒过来。
摸到不知哪流的黏糊糊的血腥,她皱了皱眉。
这种事,除了梁冰,她也不做二想了——果然混娱乐圈的就是脑子不够使,非逼她是么?
费力的舒了几口气,摸着去开车门,冷不丁的摸到一双手。
“顾吻安。”聿峥沉沉的声音。
她转过头,干脆又不动了,腿好像卡主了,只看了他,声音不大,“你怎么在这儿?”
聿峥一张脸板着冷冰冰的,也没答话,只是想办法把她弄出去,问了句:“受伤了么?”
吻安缓了会儿,没什么力气,几乎是靠他身上了,摇了摇头,“麻。”
聿峥没再说话,把她送到医院,中途打了两个电话让人处理她的车。
提到车,吻安皱了皱眉,费力的挪了挪,“车子必须让保险公司恢复原样。”然后看了他,“我不想让宫池奕知道今晚的事。”
免得他在那边分心。
聿峥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知道什么人么?”聿峥直到医院了才问了这么一句。
吻安基本没想,现在想对她下手的就剩那么一个人了。
“攒着吧!”她扯了扯嘴角,多攒点儿,一次还回去就好。
不是他的事,聿峥当然也不会过问太多,看了她腿上那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已经包扎好,“送你回去。”
她笑了笑,“靳南可能在门外了。”
聿峥点了一下头,到了门口又看了她,“她为什么忽然要走?”
吻安知道他在问晚晚。
她倒是想知道,略微忍痛的皱了皱眉,语调淡淡,“晚晚不是说过不再喜欢你了?走也不奇怪,你要是想挽回,会去找?”
男人冷唇动了动,“没拥有过谈什么挽回。”
吻安笑了笑,“气她不顾后果的缠了你那么久,反过来竟然放手也这么潇洒?……晚晚一直就是这样。”
聿峥什么都没再说,也一直把她送回了香堤岸。
本来好好的一天,吻安过得很乱,这一份混乱甚至延续到了梦里。
一夜都睡不安稳,总是有声音阴阳怪调的悬在空气里,偏偏听不清什么,像极了她流产之前的混乱。
她不喜欢那段时间,梦却极其相似。
又是那个盒子,看不清递过来的人,放在她手里,冰冷至极。
她醒了,果然又没盖好被子,皮肤冰凉。
翌日一早。
吻安接到了处理昨晚事件的电话,要她去一趟局里。
大致意思,听起来是醉驾,很严重的醉驾,要她过去做个说明。
她笑了笑,“既然你们定性为醉驾了,那就是醉驾,我很忙,不是特别必要就不过去了。”
对方应该是被聿峥交代过了,没怎么勉强她。
挂掉电话,她低眉看了穿裙子都能擦到的伤口,柔眉蹙着。
低低的骂了句什么,缓步走到窗户边的榻榻米上,找了靳南的号码,拨通后等了会儿。
“车子什么时候能修好?……尽快,要原模原样,我最近会比较忙,保险公司那边你帮我交涉吧,不准告诉宫池奕。”
话一边说着,她手里并没闲着,启开笔记本。
不是她迷信,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梦里总是能看到那个盒子?
刚要敲下键盘,她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床榻的方向,记不清梦里的盒子长什么样,只是觉得似曾相识。
放下笔记本,她信步走到床头柜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她根本没有留意过的盒子。
盒子很古旧,握在手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她不稀罕顾启东的任何东西,所以从未想过这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打开也就显得很随意。
盖在随手放在了柜子上,又回了窗户边,坐下来看着里边的书信皱眉。
指尖顺势翻了翻,不经意,却在看到那份泛黄的报纸时顿住。
梁冰必然没看过盒子里的东西,可她说的和报纸上的不相上下,吻安原本不信的。
她不以为自己的心境会有所改变,所以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去读顾启东留下的绝笔。
其中一段,她看得很仔细。
“……你是顾家唯一血脉,必须离开宫池奕。我原本想让郁景庭娶了你,生下的孩子除了姓古,也要有顾姓,或,哪怕是领养也要领养个孩子让他姓顾,不为我,就当为你爷爷延续顾姓。”
如果非要说梁冰和顾启东最注重的相似点,那还真是后代。
除了宫池家,确实都绝后了。
倏然,吻安蹙起眉,为什么让她和郁景庭的孩子也要姓古?
拿开报纸,捻起另一张字迹密密麻麻的信件。
上午,窗户外还有淡淡的阳光,安静打在吻安身上、纸张上。
可她看完信件,忽然觉得有些冷。
郁景庭是古瑛的儿子?看起来古瑛到死都没跟梁冰说这件事,是想让郁景庭置身事外,平安下去?
当然,她不关心这些。
她只是有些害怕,害怕这两人说的都是真的。
宫池奕从一开始靠近她、娶她,为的不过是引出顾启东、引出古瑛,多方便清理门户?
然后呢,是不是该轮到这两家的后代了?
转头看向窗外,阳光刺进眼里,她才微微眯起。
脑子里转了一圈,忽然找到了不一样答案。
对啊,他钟情于她的纹身,他宠她是真真实实的,关于纹身的相遇和情节,哪能是编的?
她不想怀疑他,第二次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
“太太?”白嫂敲门没听到回应,开了门才见她在发呆。
吻安猛然转过头,伸手把盒子收了过来,动作看起来有条不紊,速度却不满,
“怎么了?”她清眸望过去。
白嫂笑了笑,“这都过了早餐的点了,我还以为您出门了呢!”
她居然看到忘了时间,勉强笑了笑,“马上下来。”
“诶,好!”
白嫂出去了,她低眉盯着那个盒子。
转身,锁柜子最底层,最里侧。
她还是去了郁景庭的律所。
遗产追踪的事进行了几天,进展是有的,她并不着急。
郁景庭看了她低眉搅着咖啡不说话,淡漠的眉眼收回,也问:“有事?”
吻安终于抬头,看他,“你小时候在福利院待过?”
忽然被提起这个问题,郁景庭的动作顿住,看她。
两秒后恢复自然,儒雅的抿了一口,语调淡淡,“怎么这么问?”
她就是想确认一下。
顾启东说,古家势薄,郁景庭都不敢养在身边,放在福利院到六岁,后来才接回去更名换姓,再后来,娶了个不能生育的妻子,自然的养在了他名下。
难怪他们之间不十分亲近,但父子之情也有,原来是好友之子,这点情分说得过去。
郁景庭见她一直看着他要答案,也就点了头,“是。”然后问她,“怎么了?”
她柔唇轻轻抿着。
看来郁景庭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她当然也不会多说,何必给宫池奕再招个麻烦的死对头?
所以,她只笑了笑,“我以为你是他亲儿子,在我妈没怀我的时候就有了你,以为他出轨。”
郁景庭听完目光淡淡,却一直看着她,“所以你对我充满敌意?”
既然胡谗到这里,她也点头了头,“算是吧。”
抿了一口咖啡。
太苦,她皱了一下眉,放了回去,抬眸看似不经意的问:“你知道顾启东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无际之城么?”
郁景庭看着她皱眉的动作,薄唇几不可闻的一个弧度,心下了然,伸手已经在帮她加糖。
也在考虑她的问题。
直到帮她搅了咖啡,动作被她接过去,他才抬头,“因为他觉得,你妈或许还活着。”
吻安握着勺子的手猛地停下来。
一秒、两秒的过去。
她又忽然讽刺的笑,“然后呢,真找到的话,再把我妈弄死一次?”
他怀着阴谋把妈妈娶过来,当登上四大家族位置的工具,又为了进入内阁害死了她,还想怎么样?
倒是想到这里,吻安脸色忽然变了变。
如果这样看来。
是不是,她和妈妈的命运那么相似?
都只是男人的棋子,工具。
忽然没了兴致,她放下手里的勺子,看了他,“借用你办公室的网络,敢么?”
如果谁要查起来,就由他兜着,她就只管追踪那些东西。
郁景庭略微动了嘴角,“好。”
那一整个下去,她坐在电脑前几乎没动过,盯得眼睛都酸痛。
郁景庭坐在他的座位上,偶尔会让她的方向看一眼。
也是那会儿,眉头轻轻皱起,起身走了过去,“你手怎么了?”
吻安没心思理他,也不在意他在问什么。
可她放在键盘上的手已经被男人握了过去,看着手臂后侧的擦伤。
小擦伤,没有包扎,她不以为意,把手抽了回来,“不留心弄的。”
郁景庭站在那儿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过去十几分钟,他又回来了,手里握了一条白色乳膏。
走到她面前时伴随着抬手扯掉领带的动作,也许徒步出去买的药,一来一回走得急,有些热。
话是对着她的,“我给你擦,还是你自己来。”
吻安看了一眼,避免接触,还是把药拿过来了。
低头抹了两下,抬头发现他敞着三粒衬衫纽扣,站在那儿看着她,带着审视。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问。
她放下膏药,还是那句话:“没有。”
话说完,她皱了一下眉,盯着屏幕,带着略微的狐疑和惊愕。
“怎么了?”郁景庭看着她的冷淡,又见她拧眉,走了过去。
吻安却十指敲了一下,淡然道:“没什么。”
就那么突然,她从座位起身,“今天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先回去。”
郁景庭岂是好糊弄之人?
淡漠却敏锐的眸子淡淡的映着她,那股子老成斯文之下的危险却没发出来,只说:“没看到你的车,打车来的?”
见她点头拿了外套,他也拿了手机,“我送你。”
吻安终究是在门口停住,转过身看他,“既然你已经知道我跟他结婚了,有些事就不合适。”
男人却似是而非的挑眉,“送朋友,或者妹妹回家,很不合适么?”
哪怕只是普通同事,男士送女士也是绅士,没不合适。
吻安微皱眉,“总之不合适。”
她不坐他的车,自己打车走,可中途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后视镜,竟然看到了郁景庭的车。
他在后边跟了一路,居然没让人超车,也没被挤到一边,不远不近,就那么跟着。
“姑娘,你的追求者吧?”师傅笑呵呵的开玩笑。
吻安僵硬的动了动嘴角。
师傅又道:“这得多喜欢才能这么变态?”
嗯,有个词吻安觉得用得正好,不同于她说宫池奕的变态。
郁景庭这样寡情的人忽然专注了,专注到执拧,让人觉得害怕,那就是变态。
……
回到香堤岸,郁景庭也从车上下来,也不勉强跟她搭话,只是站在车里边,一手按着车门看着她进去。
吻安没空去搭理他,一路快步进了家门。
“太太回来了?”白嫂从厨房出来,笑着,“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她笑了笑,一边换了鞋,道:“我还有点工作,一会儿下来吃。”
白嫂点头。
她已经快步往楼上走。
今天回来得比以往早,不是不想继续工作了,只是不能继续用郁景庭的网络了。
如果结果真的是她预见的那样,直接用宫池奕的网络无疑是最安全的,因为就算查到,也无所谓了。
自己查自己有什么意思呢。
打开电脑,她没有半点犹豫,就算结果可以预见也要走到最后一步。
金融方面没有任何报道说过这一股邪流,华盛顿到仓城,兜兜转转经过很多曲折。
可这些都没有逃过她的追踪。
也许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那些手法太熟悉,能跟她的黑客手法相似的,除了她教过的展北还有谁?
她坐在那儿,双手抱着膝盖,一阵阵的冷,目光定定的盯着屏幕。
每一条结果跳出来,她抱着自己的力道似乎也紧一些。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条目闪动着,黑白红交替,看着真是悦目。
他说过,最喜欢黑白红搭配,是不是也很喜欢这些?
吻安忽然发觉自己在笑,却不知道在笑什么,最后一丝晚霞从窗户透进来,她的确看到了自己笑着的脸映在电脑屏幕上,看起来真实美,又很凄凉。
下巴放到了膝盖上,安静的闭了眼。
她的资产,不,是顾启东的遗产,都进了宫池奕的手里。
她麻痹了自己两次,原来真的事不过三——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还是这样了。
良久。
她慢吞吞的起身,没有表情的去了他的书房,避过他的安全墙,却发现怎么也进不去他的系统了。
吻安浅笑。
他防着她。
他防着她?
他处理完顾启东、古瑛,把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都吞了,不声不响,从不提及,没日没夜的宠着,然后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