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烁盯了她很久，幽深如潭的眸呈现出难以辨别的复杂之色，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忽的笑了，“谁说我要走。”
要是以前，洛洛一定会因为他轻松的口气放下芥蒂。
而如今，她能清楚地看出他几番变换的神色，繁复细微，神秘莫测。
泪水蓄在眼睫，欲滴之时，被韩烁屈指抹去。
“不走，还哭什么？”
坐下把人捞到怀里，拧着眉，似是担心，“医生的话都不听，还想在哭瞎不成？”
洛洛错愕仰头，“你怎么知道？”
医生叮嘱这些话的时候韩烁不在，小五也不在，只是对她一个人说的。
指尖勾绕着她的发，“在你身上装了摄像头。”
“你想瞒我的事，我都知道。”
发丝传出的灼烧感烫到心头，他说的随意，却分外危险薄凉。
眼睫垂下，低声，“我没事瞒你。”
“哦？”
不知死活的发丝缠满他的食指，轻轻一扥，它们好像就迫不及待地要脱离头皮。
“宝贝，我很不喜欢你撒谎。”
疼痛感迫使洛洛跟着他的力道前倾，直至贴到他挺实的胸腔，那力量才逐渐放柔。
韩烁咬着后槽牙，“还不说？想袒护谁么？”
“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心的。”
大脑飞速运转，洛洛知道他是指韩宥晨来过的事，这并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只是…若他知道自己复明后第一眼看见的人是韩宥晨，估计他会炸毛。
但眼下，已然不得不说，因为韩烁貌似已经快炸毛了。
动了动唇，木讷道，“在医院…韩宥晨来过。”
韩烁眉宇一展，“嗯，然后呢？”
“然后…”咽了咽发紧的喉。
“然后他说他喜欢我，说等跟你分手后追我。”
闻言，韩烁轻蔑地笑了，不止笑容轻蔑，眼神都像裹着刀子。
“我这二弟还真是沉不住气。”
下颌被大掌卡住，“你还挺招他喜欢，不远万里都要来见你。”
“看来上次，是把他抱舒服了。”
意识到他要发疯，马上乖软着讨好，“阿烁，我冤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跟我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我一点都不喜欢。”
四目相撞，她躲不开那熬鹰般锐利的冷眸。
“他好看吗？”
这双眼横扫一切，透着一股子明察秋毫的凌厉冷然。
好像她一撒谎，就会被射出的寒光穿成碎骨，化为灰烬。
心提到嗓子眼，“好看。”
听到这话，韩烁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笑的瘆人。
“你说是刮花他的脸呢？还是毁了你的眼呢？”
微凉的指腹轻抚上洛洛的眼，她下意识的闭合，睫毛微微打颤。
“你这么娇气，一定很怕疼。”
“可我突然后悔能让你看见了，还不如瞎着，省心。”
洛洛又怕又憋屈，泪花流转，顺着微闭的眼角大颗大颗地滑落。
韩烁不耐呵责，“怎么就知道哭？”
不知哪来的勇气，满腹委屈压制不住，一股劲儿全宣泄出来。
撇开他要擦泪的手，冲他吼，“谁让你不出现！”
“韩宥晨拆我纱布的时候你去哪了？我被他臊的无地自容的时候你又去哪了？”
泪水是懂烘托氛围的，越说涌的越凶，奶调的哭腔十分招人可怜。
“我从手术到出院，你韩烁从始至终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我需要你时你都不在。”
“明明是你冷漠无情，是你消失不见，你凭什么怪我。”
韩烁看着她，眼底泛柔，被她哭的心都要化了。
掌心抵在她眼窝，为她擦泪，“好了，不哭。”
“这么漂亮的眼，真哭瞎了我会心疼的。”
把她搂紧，轻拍着因大哭，抽噎抖动的背，放低声线，低哑又温柔。
“怪我这段时间太忙，都没时间陪你。”
每次一腔的不愿，都能被轻飘的三言两语安抚。
好像那些与孤独为伴的日子，只要他一出现，就都能被化解，不值一提。
绵软的声音随着哭腔一顿一顿，“那你下次不许在杳无音讯的抛下我。”
韩烁含着放荡不拘的笑，“嗯，不抛下你。”
“不过以后不许说别人好看，有时候撒些善意的谎言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洛洛趴在他肩头哽噎着，“阿烁最好看。”
这次是真的，韩宥晨固然长相隽美，但跟韩烁相比，还是逊色不少。
突然想到什么，弱声问他，“可是，他为什么说你要跟我分手？”
问这个问题时洛洛的脑袋埋在他肩膀，所以看不见韩烁原本平静的脸庞上，悠忽掠过的一抹凝重之色。
“估计太羡慕，等不及让你在抱他一次吧。”
调侃的语调，掩去他心底的忧思，他还没准备好，告诉洛洛自己订婚的事。
洛洛在他肩上蹭了蹭，乖软着，“我能看见了，再也不会抱错了。”
“我只抱阿烁，阿烁的怀也只能让我抱。”
韩烁笑的宠，“好，只让你抱。”
无意脱口的话，稍一反应，突然想起韩烁的前女友。
心头酸涩，一股没来由的悲伤席卷而来。
咬着嘴唇，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阿烁还抱过别人吗？”
“抱过。”
他过分坦诚，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想问的问题堵在气管里，她不敢再问。
韩烁很无所谓的样子，捏着洛洛的肩膀把她拥起，挑眉一笑。
“你不是也抱过，我们扯平了。”
此抱非彼抱，明知概念完全不一样，却被他轻易混淆。
不过她也不想自讨无趣，太较真只会让双方都不痛快。
寥寥应付，“好。”
脸蛋被捏了捏，“洗个脸去，哭的跟小花猫似的。”
洛洛听话地从他身上挪下来。
水龙头刚打开，就听到韩烁好像在打电话，依稀听到几个残忍血腥的词…
还有一个让她脊背发凉的称呼-二弟。
早就能想到，韩烁虽能放过自己，但绝不可能饶过韩宥晨。
所以刚刚他想离开，应该是为了去处理这事。
可那毕竟是韩烁的亲人，他应该会留几分薄面，不至于大义灭亲吧。
她对韩宥晨算不上有好感，但也不烦，想想如果那张俊俏的脸被毁了容，还真叫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