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烁，等我。”这是黎洛洛被推进手术室前，对韩烁说的最后一句话。
韩烁摸了摸她的头发，嗓音低哑温柔，“嗯，去吧，我等着你。”
上午十点钟，〈手术中〉灯牌亮起。
手术室门口，黎振明和韩烁隔了两个位置坐着。
二人就这么安静的坐了很久…
率先打破这份宁静的是黎振明。
“烁儿，你跟洛儿的事，你怎么想？”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低着头，脸上布满阴郁，心间泛着涟漪。
“能怎么想！过一天算一天呗～”
韩烁说的轻松，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但却不足以让黎振明信服。
“我了解你。”
“你不是个不想后路的孩子。”
呵！恐怕他自己都不懂自己，竟还有人大言不惭的说了解他。
他扬眉轻笑，“怎么？你想我娶她？”
“我是个亡命徒，说不准哪天就让你的宝贝女儿丧偶了。”
故作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黎振明沉默许久…
他知道韩烁的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下的。
他语重心长，“烁儿，我知道我劝不了你。”
“但你想过么？洛儿此生认定你，这份爱也不值得你放下心中的执念吗？”
神色越发凝重，“若将来有一天，真的要你在复仇和洛儿之间做选择…”
“你怎么办？”
字里行间句句来自长辈般的担心。
这个选择，就算黎振明不说，韩烁也知道，只是他不敢面对，总是本能的逃避…
他眼底的悲凉浮漫出来。
“我能为了她死，但我做不到放弃报仇。”
“如果为了一己私欲，让我泉下的父母不能瞑目。”他语气清冷，捕捉不到情绪。
“那我跟牲口有什么区别。”
他把两个胳膊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头深深的埋在胯下。
就像他当初说的那句话，死固然容易，活着的人才痛苦，这种痛苦让他身心俱疲，一天又一天…他无数次怀疑自己凭什么配爱上一个人。
黎振明深深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面带愁容。
他望着天花板，“我明天会去和季家退婚，其实当初我就知道洛儿不想嫁。”
“她委屈自己成全这个家，但我不能害了我女儿。”
“至于你们…”黎振明抿了抿唇。
“不管你最后怎么决定，叔叔都接受。”
韩烁仍低着头，手掌不觉间已握成了拳。
空气安静…
他审视内心，反求诸己。
尝试直视自己不敢面对的问题。
良久，他鼓起勇气望向黎振明，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光泽。
态度诚恳，“黎叔叔，你放心，我会让洛…”
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他正要立下的海誓山盟。
他簇着眉接起。
“说。”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但韩烁眼中的光一瞬间就没了…
他垂着头，冷眸黯淡的像是没有回音的山谷。
不知过了多久…
他说出一句冷的像掉进千年冰窟的话。
“我会让洛洛放下我的。”
“我们注定不可能。”
纵使劝诱过内心无数次，但当逆境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坦荡面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别墅的，整个人如失去灵魂的小丑，即虚无又滑稽…
像是失去了所有感官，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看不清身处的环境…闻不到新鲜的空气…
——
没了时间的概念，韩烁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待了多少天，浑浑噩噩，暗无天日。
凄凉的月光映进来的时候，他如烂泥一般躺在卧室的地板上，凌乱的发搭在那张削瘦枯憔的脸上，也许是几夜没合眼，眼中充斥着很多红血丝，这般狼狈，犹如深山老林的野人。
满地的酒瓶和烟头似乎都在替他嘲笑世事的丑陋荒唐。
「经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确定唐朝栋为黎洛洛的生物学父亲。」
这句话不断在他耳边重复…再重复…
一字一句刮骨着他的耳膜，一针一针又刺进他的心脏，这种痛苦在他身上反复碾压，不带一丝怜悯。
被植入了阴谋的爱情，注定会遍体鳞伤。
他活着，但又好像死了…
他想死，却又不得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