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县西边,大片高梁地里。
望远镜一直贴着马良眼,什么也没有发现,嘴里发了话:“老吴,前面就是说去好刑场的路!难道,情报有变?”
“你别问我,你们整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吴严看着天上的云朵飘过。
“咱们都等了两天,同志们带的干粮不多,没吃的可耗不下去了!”马良声音传来。
“坚持一下吧,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百姓家里,能有余粮么?苏干事的情报线,不会有问题!”吴严无精打采的声音。
“你的意思,你相信苏干事?我也相信,但窝这老长时间,都想往回撤了!”马良有些灰心,难得独自出来,却没想到守了个空,只得努力想,要是哥在,他会如何处理:“这是敌占区,就撸几把高梁充饥行不行么?咱们现在可是在执行重要任务!”
“有我在,你想都别想,咱部队的纪律?”
“得,得,当我没说!”
“再呆在这里,迟早会暴露目标,撤不撤你作主,你看着办,让战士们饿着肚子,没了力气,还劫个屁的刑场!”吴严闭眼都快睡着了。
“要不咱们进村?村里说不定有大户呢?”马良跟连长一起,进过数次村,有经验。
“距离县城这么近,就算我们把村子全围了,你觉得能安全?”
“反正他们今天不出现,咱就走,这地蚊子又多?噫?有情况!”
声音变高,望远镜里,夹在高梁地间,远远的路上出现一股烟尘:“嘿嘿,可能来了!”
吴严一骨碌翻了个身,夺过马良手中的望远镜:“真的么,给我看看!”
“你想要就明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马良知道吴严一直在打望远镜的主意。
“没大没小的,别以为谁都跟你们九连二连一样不要脸!一个破望远镜而已!”
“还而已,你弄个出来看看!”
“我说你小子进了九连,屁本事不学,倒学会损人了?”
“这不跟你学的么?”
“呃?不就劫个刑场么,要不是情报是你们提供的,这事跟你这个伤员屁相干!”
“没我们九连,你能出得了山才怪!”
“你就不能稳重一点,进了九连,还真是跟丫头一样学坏了。”
独立团里吴严性子稳,很少以这样口气说话,跟马良因为是老熟人,而马良原是团长通讯员,相处时间长,倒一点不生分。
高梁地距离大路不远,很好的埋伏之地,唯一缺点是距离梅县太近,只要动手就会引来鬼子治安军增援。
环境所限,必须速战速决!
看着前后长长的队伍,李尾巴心里发毛,接了这个倒霉透顶的活。
要不是李有才交待得清楚,怎么也不能接这破事,说表面上行刑,真实目的要把被行刑者放掉。
放人容易,关键是要等八路劫走,说是跟八路约好了,而宪兵队也默许?算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以免惹祸上身一
现在主要得想个办法全身而退,都是些什么跟什么破事儿?
就不能直接趁黑夜放人么?
好像不能,牵扯到什么计划。
对于枪毙人犯这样的活,警察们熟门熟路,不过,这回情况不同,鬼子宪兵也许太忙,一个没来。
李尾巴却更是佩服李有才,搞这么大阵势,放掉这伙挨枪子儿的,宪兵队竟然屁都不放一个,当然,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己然也顺便在人犯夹了几个,顺点小钱。
估摸着放了这伙人后,导致大牢里几乎要空一半,这可不就断了守牢兄弟们的财路了么?
监里无人犯,不就快成模范县么!
心事重重。
二十几个警察,押了三十几个即将枪决的人犯,这样的大场面,从来就不缺少观众。
一路走,一路锣响,田里地间干活的老百姓,放下手中的活,跟在队伍后,指指点点,四下往刑场汇集。
吴严命令队伍在高梁地里集结,蹲成一团,近半战士换了五花八门的衣服,提着五花八门的枪,在高梁地里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往行刑队伍相反方向跑,准备在远处以老百姓身份混近行刑队伍,与高梁地里埋伏的队伍夹击。
行刑队伍蜿蜒连绵,五花大绑的死刑犯在前,警察交替在中间,为首之人破衣染血,双手倒绑身后,脸早已被泥糊满,一脸绝望地望着前方,紧跟着的年青人目光坚毅抬头望远方,竟然还有抬了俩担架的四个角色,大群人走过,乌烟瘴气尘土一片,再后面什么都看不清,几个哭得呼天抢地的百姓,被人掺着跟在队伍后面,旁边七嘴八舌的安慰。
队伍后面见不到尾。
李尾巴落在中间,小声跟身边的学生模样的人犯说:“一会儿响枪,趴下后不要乱动!”
“干好你自己的事!”人犯小声呵斥。
“你?我只是觉得这个计划很差劲,八路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
“一开始他们只是会怀疑,他们缺少有文化的人,打探消息不难,你们这帮笨蛋,一事无成!现在,这就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做好你自己的事!”年轻人坚定的说。
队伍不断汇合看热闹的老百姓,队伍变得越发庞大。
前方,远远走来一群稀稀拉拉扛了柴禾的村民。
李尾巴心里顿时紧张,如果有才哥说的是真的,对面来人可都会是真真的八路!
“来了?”
问话这人正是那个年青人,听说了八路军总部被鬼子包围之后。
上面派了他想办法混进去打探消息,原本在山里也有埋不少暗桩,为了方便将来收拾这个对手。
没想到的是,这个十八集团军总指挥部竟然被日本人端了,联络员下落不明。
行刑队伍走过吴严埋伏的地方,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警察跟人犯夹在一起,如何解救成了难题。
强迫自己不想可能产生的误伤,警察不多,战斗力不用考虑,要的是速战速决。
也许,就当成一场普通战斗,能救多少算多少,至于误伤,打仗嘛,能不死人么!
“打!”吴严犹豫着,枪口瞄准了一个警察的身体,率先开火。
接下来一幕,惊掉了埋伏者下巴。
第一声枪响,就没了第二枪响,精神原本紧张的警察们吓破了胆,没有丝毫犹豫,掉头就跑,根本没有想过找隐蔽还击的事情。
埋伏的战士傻了眼,昏了头,除了少数几个人愣在当场,全都乱哄哄往回跑!
人犯也不例外,跑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不是要被枪毙么?眼下不就是逃跑大好机会,赶紧顺势卧倒。
于是,地上倒了一地,剩下黑衣警察后背,这是什么意思?
战士们盯着吴严,看着马良,没有命令,眼看警察混入老百姓,然后全体向后,消失在滚滚尘土中。
留下一群死刑犯和一具伪警察尸体。
高梁地里,钻出一支队伍,远处扔了柴禾,跑步过来另一支队伍。
没看到行刑队数一二三,也没人喊枪下留人?
就这样结束了?
回过神来的马良,拍了一下吴严:“老吴,这不是久留之地,得赶紧撤!”
上去了几个战士,抬了担架,钻进高梁地里消失不见。
现场留下一具被摘了枪、弹的伪警察尸体,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