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平原,夏风带着暖意。
身处青纱帐中,抬头能见满天星光深邃天空。
左右四顾,全是死亡般的黑色。
九二步炮射击的闪光不时将夜幕撕裂。
炮声隆隆。
起彼伏零星的枪声变得微不可闻到,但却从没停顿过。
炮楼外掩体后鬼子炮兵阵地中。
鬼子重迫击炮兵歪倒在地抽搐,临死前仍然紧抱致命的芥子毒气弹。
战壕延伸向外三十步左右堆土后黑暗中,步枪后边趴着一个猥琐的鬼子少尉。
看到有鬼子传令兵在战壕中穿梭奔跑,赶紧转向趴到另一边向外的战壕。
堆土后仍然摆着一支三八步枪。
张小刀在心里默默含叨,柳元清交待只有鬼子的重迫击炮才能发射毒气弹。
另一处更为抢眼的鬼子九二步炮兵不断射击,都远没有毒气弹爆炸弥漫开造成的后果可怕。
等猫着腰的鬼子传令兵在身后交通壕跑过,跟着又转回战壕面向炮楼一方。
就算暴露自己,也绝对不能让那迫击炮打响!
...
鬼子一通手雷,将外围战壕以北堆土炸出一个个弹坑。
战场打扫完毕,开阔地浮沙渐渐落地,黑夜再次安静不少。
开阔地中的尸体全都弄进了战壕。
十几个身影根本不管战壕外不断炸响的掷弹筒榴弹,在战壕中忙碌扒鬼子装备。
某个战壕堆土空缺处。
杨疯子探头,看着远处鬼子炮兵阵地九二步炮阵地。
巨大的闪光总会带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射击声。
南面。
进入战壕的主力营长忧心忡忡:“他们挨这一顿炸,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人...”
主力一连长瞪着大眼:“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说敢跟鬼子硬扛,打死我都不信,他们就算败,也光荣...”
“你能不能有点长进?学学他们的打法...”
“嘿嘿,要是我手下的这些兔崽子能有那么的装备,这还用得着学么...”
“我要是告诉你,知道他们的重火力还没动,你信不?”
“呵呵,营长,你是寻我开心么,他们掷筒,重机枪都已经开火,他们还有什么重火力?”
“他们还有两门迫击炮,二十几挺轻机枪...”
“营长,你自己信么?”
“我亲眼看到过,要不然我也不信!”
“难怪,副司令员能放心离开...”
营长提着一支驳壳枪,晃晃头,军帽上的浮土滑落在身上:“集中你全连驳壳枪跟子弹,组成一个突击班!”
“不对吧,突击难道不应该用手榴弹刺刀?主力一连长伸手麻利扯出一颗手榴弹,晃了晃前边战壕上摆着的步枪。”
...
西面,小红缨一直半眯眼看鬼子炮兵那边动静。
鬼子九二步炮闪光太猛。
小红缨眼早花了,转过头对观察员吆喝:“大狗,你到底看清楚没有?”
“九二步炮两门,能打芥子毒气弹的重迫击炮一直没有开火,掷弹筒至少三十具!”
“这火力,要是落入我特务连就好了...”
“美的你!给伱个步炮你能扛得动么?”
“骡子能扛...”
“嘘...炮楼顶有动静!那倒霉指挥官多半在顶层。”
你怎么知道?
特么我们现在四面围攻,他不可能在二楼等手下汇报战况。
我看不到目标...
你当然看不目标,鬼子在炮楼顶堆了麻袋。
...
一名主力团通讯员小跑到胡义面前:“报告胡营长,副司令员让你们作好准备,立即向北转进,到北面公路十字路口设置阵地...”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胡义双眼蒙着绷带,完全成了瞎子。
罗富贵有些不明所以,问胡义:“怎么回事儿?”
“从北边过的是伪军,在路南支队阻击下,已经距离北边的十字路口约五里,现在要将他们引到这边来。”
罗富贵愣了一下:“伪军不是跟路南支队他们说好了...假打一场么?”
“呵呵,伪军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横行乡里...为虎作伥难道你不知道。”
“咱们这么做那不是坑他们么,要是以后...”
“你觉得跟伪军可以讲信誉?”为防鬼子打毒气弹,胡义早将北面重火力全部后撤到两里外青纱帐中重新作了布置。
目的很简单,将前来增援的伪军引到炮楼北边。
等杨疯子退出北面战壕,再以重火力将伪军顺着公路赶进开阔地,冲击鬼子炮楼阵地。
计划可以说是很...阴险。
对那些为祸一方的伪军,没必要同情。
对敌人根本没打算手软,慈不掌兵!
也许,伪军怕死会跟八路谈判,但是一旦天亮,伪军的战斗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枪多人多乱打一气总也能蒙到目标。
让伪军去冲击鬼子阵地,看似天方夜谭。
实际上操作起来并不难。
伪军没有电台,后边的鬼子就算看出有问题,也为时已晚。
八路军在平原围攻天下无敌的鬼子这样的事都可能出现。
黑灯瞎火利用敌人无法即时通讯的缺点,再给他们来个以敌之矛攻敌之盾,彻底将这一片战场搅浑。
浑水更好摸鱼...
密集的脚声在持续。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已经填满鬼子九二步炮射击出来炮弹爆炸间隙的声音。
...
“我说…咱们这不是放伪军跟鬼子汇合么?”
“你觉得黑灯瞎火,鬼子他敢放人进他们阵地?”
“说得好像有道理...嘿嘿,从中午一直等到现,我这手榴弹总算要开张了!”
等会儿先别动,让伪军长驱直入,从中间将伪军与后边增援的鬼子一分为二...
“要是伪军不往鬼子阵地上冲呢?”
后边的鬼子不会给他们机会,只要咱们守住青纱帐,他想活命就只能向炮楼靠近。
“敌人来了!”
打着火把炮步前进的伪军先锋,终于接近战场。
听着南边的枪声,伪营长觉得战斗似乎并不怎么激烈。
他能当营长自然也有些本事。
长出了一口气后,立即招呼手下准备先集个结。
黑灯瞎火要是手下没排好阵形乱跑一气,到时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队伍很可能直接溃散。
更何况,在公路两边都是青纱帐的黑夜里。
而且很可能遭到八路埋伏。
八路阻击增援的队伍虽然答应这一路不在公路上埋地雷。
但自己要是真对八路动手,估计他们也不会再对自己客气。
而且,八路敢放自己过来,绝对有后手。
要么是根本不怕自己,要么是蹩着什么坏水。
有心想跟八路取得联系,以送枪送弹换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现在是自己在抄包围皇军的八路军后路。
后边没多远处又有皇军在盯着,不向前继续前进不可能。
黑暗中,八路要是在公路两边埋伏一支人马,不说多的,就算一个连也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伪营长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后边皇军很快就会上来,前边就是八路阵地。
得赶紧想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