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历,七十三年,兰月齐日,丑初一刻,经盐正省省军部参谋长甘兰亲自引领,农家学社大学者许行等一行人,走入了盐正省省军部的小会议室里,陆陆续续的有序就座。
为表示尊重,孙宇和以及谭杏林等一行人,全程微笑站立,行注目礼,直到许行他们都坐好后,谭杏林等一行人才又重新坐下,至于孙宇和,则是等甘兰也就座了,才最后一个缓缓入座。
众人都坐好,场面顿时显得有点怪异,坐在长条会议桌左侧的,谭杏林等一行人,自打与刚进来的许行等人,点头示意后,便一直不苟言笑,静坐低头。
后进来的许行等人,则坐在长条会议桌的右一侧,人均注视着孙宇和,脸上尽皆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坐在首端位,刚刚还在表决心,要给许行一个下马威的孙宇和,此刻却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又瞧瞧右边,时不时的抬头望望天花板,偶尔又低头摆弄着手指头。
要不是坐在他右侧的甘兰,用脚尖轻轻的踢了一下他的右脚踝,孙宇和能这么尴尬的,一直坐到东方拂晓。
被甘兰踢了一下的孙宇和,轻呼出一口浊气,定了定心神,抬头直视着,正看向他的许行等人,微微一笑说道:“许大家,诸位农家学社的学者,你们能于百忙之中,来我盐正省一观,实乃是这极北之省的文化幸事,我孙宇和谨代表盐正省的军民,感谢你们的厚爱。”
坐在长条会议桌右侧首位的许行,见孙宇和如此谦卑恭敬,呵呵一笑说道:“孙军长,前些日子,在农家学社外,我俩偶遇,那时的你,可并没有此时这般的恭敬,莫不是有什么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怪话奇谈,让你突然之间,对我有某些误解,若果真如此,你还是说出来的好,免得你继续如此这般遭罪。”
听他如此说,孙宇和摸了摸下巴,稍一思量,淡然说道:“许大家,哪来的什么误会,不过是你有所不知罢了,我寻常待人,常怀三分恭敬,七分倨傲,为的是不卑不亢,显我男儿本色,然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前几日的少年郎,与今时今刻的许大家,岂能同礼相待?自是不可等闲视之!”
“呵呵呵!孙军长,依你之言,似乎是甚为敬重我们读书人,只是,看你这招待的架势,恕我年少,见识浅薄,实在是看不懂礼出何处?”
“许大家,礼自然源我心出,识礼者,谓我得体,无礼者,固不能识;莫非如许大家这等大学者,难道也不能识礼?我想,应该不会吧!”
“哼哼!礼仪之学源自显学儒家,华国上下谁不争相仿效?我虽久在农家学社,可也不是没有被别人招待过,有相见于饮宴的,有共歌于会集的,似你这等,直接参加会议的,我确实是头一次经历。”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巧舌擅辩,机敏能言,似孙宇和这般未能入学社读书的,岂有于辩场上,胜过许行这种读书人的可能?答案显而易见。
坐在长条会议桌左侧,倾听良久的谭杏林,见孙宇和似乎有些吃力,遂咳了一声,开口问道:“许大家,你今年有多大了?”
本一直盯着孙宇和的许行,听见有人叫他,扭头答道:“这位,请了,我现年乃是19周岁。”
谭杏林听他这样说,嗯了一声,复又问道:“似你这等读书人,怕是不屑于留级的吧?”
许行不明白谭杏林想说什么,只以为他是想帮孙宇和在礼之一字上,挑他的不是,故而只好规规矩矩的回答道:“这位,我实际已于农家学社毕业,目前只是留在家师身边,那种有辱读书人的脸面的事,许行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谭杏林闻听此言,又嗯了一声,继而又问道:“依你此言,报考国立大学,你也是万万不会选的喽?”
“当然不会!”许行想都不想,摇头便答。
谭杏林看了看他的脸色,呵呵笑道:“哦!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的许行,以疑惑不解的表情问道:“这位,你几问于我,却为何不通姓名?”
谭杏林了然一笑,淡定的说道:“一时唐突,切莫责怪,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区区不才谭杏林是也!”
听得此言,许行眉心一拧,扭头便看向他身侧的女子,只见女子对他点了点头,他才又转过头,微笑着说道:“原来先生便是谭大药师,小子适才不知,若知,当先与先生问候才是!”
此等话语一出口,谭杏林为之一愣,甘兰则眼神微眯,坐在首端位的孙宇和,更是冷哼一声,沉声问道:“许大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行闻声,瞥了一眼孙宇和,竟露出不屑的神情,其身侧的女子,则直接嗤笑道:“似你这种不学无术之人,我家许行愿意与你论礼,已是给你几分颜色,谭大药师既在,你若知礼,当先为我家许行引荐一番,然你却一副谄声媚色,只顾说些故旧之言,还问我家许行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羞耻嘛!”
话音刚落,拍案声骤起,一直坐在孙宇和身旁,未发一言的甘兰参谋长,此刻已站起身来,怒瞪着刚刚说话的女子,其丰满的胸脯子,一起一伏的,明眼人一瞧,便知她已气到极点。
孙宇和的右手,紧紧的拽着甘兰的左手,甘兰死命的挣扎着,然终究是没有挣脱,她低下头看向仍坐着的孙宇和,眼眶微红,孙宇和仰头对她一笑,眼神深处藏着哀求。
怒火滔天的甘兰,终是忍了下去,她一腚又坐回原位,左手却轻轻的反握住孙宇和刚松开的右手,像他儿时一样,默默的给他安慰。
感受到久违的温情,孙宇和呵呵一笑,他将脸朝着许行,冷冷的问道:“许大家,这位女士的话,是你的本意吗?”
许行一改之前的态度,冷冰冰的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孙宇和并没有在乎他的态度变了,只是轻轻的说道:“如果你也是这样想的,我无话可说,可若只是她自己的想法,我倒想听听她为何说我不学无术?”
许行见孙宇和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态度变化,而有所改变,收敛了一些,扭头对身边女子眼神示意。
女子当即明白,对着孙宇和说:“前些日子,老农也不知为什么,非要我家许行到你这里来,说是什么合作,我家许行比较单纯,我害怕他被骗,便未经他准许,托朋友查了查你,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是搞笑,你堂堂孙军长,竟然没有考上学社,于当今的华国来讲,你就是个文盲啊!就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你不学无术?”
孙宇和见女子说完别人的糗事,还一脸嘚瑟的样子,摸了摸下巴,叹了一声说:“你所言,与本真出入不大,只是你难道没查出,我所报考的是哪几家学社吗?”
女子听他问来,露出早已料到的表情,戏谑的说道:“我当然查到了,说起来我就想笑,也不知是你年幼无知,还是你胆识过人,就你那公学水平,你竟然一连报考三家顶流显学,能考过去才有鬼呢!据说你那三张答卷评判却是完全一致,都只有四个字:狗屁不通;我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怎么还敢搞教育,而且还是建大学,难道你想自产自销吗?”
至此,孙宇和终是明白了女子的意思,通俗的讲就是,她认为他是个骗子,有利用许行的可能,而她自己则是在保护许行。
儿子或是男朋友,这是一个问题,是将他护在怀抱里,为他遮挡一切风雨;还是将他困在囚笼中,以免他越飞越远,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