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
烟雨楼。
二楼楼梯口,胡非看着正在一楼把酒言欢的几名书生,除了摇头之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
“九爷,您还是里面请吧,无须跟他们置气,眼不见为净。”
杜七娘发现了胡非脸上的神情,一边邀请胡非向雅间走去,一边低声说道。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家中应该并不富裕,父母省吃俭用供他们读书,为了参加春闱,想方设法凑够了盘缠送他们来到了京师。”
“可是他们非但没有心怀感恩,反倒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到这里消遣,简直有辱斯文,不忠不孝。”
胡非摇了摇头,一边走进了雅间,一边不屑的说道。
“春闱在即,好多青年才俊都来了京师,近日街面上所处可见,这已经是今日第七拨了。”
“他们没有九爷的才华,更没有九爷的家财,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切莫因为他们坏了九爷的心情。”
杜七娘苦笑了一下,安抚着说道。
由于春闱马上就要开始,各地的考生也全都聚集到了京师,街面上的客栈酒楼几乎都住满了。
可是繁华的京师立刻就让有些人失去了定力,陷入了纸醉金迷之中。
“从明日开始,你这烟雨楼不得再放任何书生进入!省得他们影响小爷我的心情!亏了多少钱,小爷我补给你!”
胡非冷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
“哎呦,九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既然您开口了,我听您的就是了,什么补不补的您这么说就见外了。”
“不过他们这是自甘堕落,九爷何必在意。”
杜七娘一听,急忙摆着手说道。
“我不是为他们,是为了他们家中的老爹老娘罢了。”
胡非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听了胡非的话,杜七娘连忙点头称是,没想到胡非居然还有这么一身正气的时候。
“对了,还没有预祝九爷在春闱之时一切顺利呢。”
“有九爷参加,这状元必定手到擒来,别人恐怕只能等明年再来了。”
“先恭喜九爷您了。”
杜七娘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眉开眼笑。
“哦?你怎么知道我要参加春闱?”
胡非笑了笑,看了杜七娘一眼,笑着问道。
“哎呦,九爷,这么大的事,京师城中早就传开了,谁不知道啊?”
“恐怕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感叹时运不济呢,哪怕早一年来参加,也不至于跟您碰上,您一去,那状元肯定是您的了。”
杜七娘掩嘴一笑,高兴的说道,说得好像比自己中了状元都开心。
“言之过早了,春闱乃大考,其中不乏运气之说,能不能考中前三甲都还未可知,何况状元。”
胡非尴尬的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怎么可能,您是谁啊?那能跟别人比吗?”
“听说赌坊中都已经开了赌盘,好多人都押了您中状元!”
杜七娘来了兴致,兴高采烈的说道。
一看她那个兴奋劲儿,就知道她一定押了重金。
“是吗?哪个赌坊?”
胡非眼前一亮,忍不住问道。
“长乐坊啊。”
杜七娘不假思索的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胡非抿嘴一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心里已经打起了主意。
很快,安排好酒菜之后,杜七娘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春碟跪坐在一旁,为胡非缓缓倒了一杯酒。
胡非端起酒杯闻了闻,仰头一饮而尽。
整个京师城的酒,除了洪宾楼的,他只喝烟雨楼的。
为了躲胡惟庸,他最近经常来烟雨楼消磨时间,不过与往日不同,自从有了安庆公主之后,他到烟雨楼中便不再需要这里的姑娘伺候,只让春蝶陪在一旁。
不是他有多正直,只是他不希望让安庆公主知道之后告到马皇后那里,到时候一定麻烦,虽然他就算叫了姑娘也不会怎么样。
千百人用过的东西,他不屑再去染指。
“听说了吗?胡非也会参加今年的春闱。”
“哪个胡非?就是那个新封了九安侯的丞相之子?哼,他不过是一介纨绔,别以为会作几首诗就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有他在,那这状元的热门必定是他的,竞争激烈啊。”
“怕什么,如果他真的夺了状元,那只能说朝廷作弊,袒护他!”
“那我们就去宫门外敲响登闻鼓,告御状!”
正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略带醉意的议论声。
听到这里,跪坐在胡非旁边的春碟实在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头,直接站起了身,作势就要直接从栏杆上掠下去教训那几个长舌之人。
可是胡非却笑着制止了春碟,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的样子。
“少爷,他们口无遮拦,太放肆了,让我下去教训他们!”
春碟看着胡非,憋屈的说道。
“一群借酒胡言的宵小之辈而已,如果本少爷真的介意,恐怕反倒会招人指点了,别人说不定还会认为本少爷是外强中干,恼羞成怒了。”
胡非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说着端起酒杯又饮了一杯。
听了胡非的话,春碟迟疑了一下,气鼓鼓的重新坐了下来,又为胡非倒了一杯。
“嘘,你们不要命了啊,听说胡非最近经常来烟雨楼,切莫被他听到了,那就麻烦了。”
“是啊,这里是京师,他的地盘,得罪了他不好收场,有些话咱们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在这里议论了。”
“哼,本公子也懒得提他,等着瞧吧,只要他敢去参加,本公子一定让他一败涂地!”
“来来来,还是我的美人好!来,美人儿,陪本公子再喝一杯。”
随着春碟重新坐下,楼下的议论声又传了上来,不过那些人也知道言多必有失,所以便不再议论,继续搂着姑娘喝起了花酒。
胡非撇嘴笑了笑,没有理会。
如果是个人都能逼得他出面教训,那是自降身份,再说他也没有那么闲,懒得搭理。
酒过三巡之后,胡非这才起身带着春碟离开。
不过就在经过一楼的时候,刚才那几名私下议论胡非的书生恰好看到了胡非的身影,一个个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纷纷低下了头,生怕被胡非看到。
但是胡非连头都没有拧一下,在杜七娘的恭送之下,目不斜视的径直离开了烟雨楼,直接乘着马车离开。
马车上。
胡非想起了刚才在烟雨楼中从杜七娘口中听到的话,于是起身拉开了车厢门口的锦帘。
“裴杰?”
胡非看了一眼与小五坐在车辕之上的裴杰,轻声喊了一句。
“少爷?”
听到胡非话音的裴杰急忙转过了头,看向了胡非。
“你去长乐坊一趟,听说那里开了赌盘,赌本少爷是不是状元,你去押本少爷输。”
胡非看着裴杰,压低了声音说道。
“啊?!”
听到胡非的话,在座的三人全都是一愣,惊讶的看着胡非。
他们惊讶的不是少爷参赌,而是少爷居然押了自己输,这是什么赌法?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胡非瞪了裴杰一眼,沉声说道。
“好的少爷,那下多少赌注啊?”
裴杰茫然的点了点头,缓缓问道。
虽然他没有明白少爷的用意,可是既然少爷说了,那他就只能乖乖照做。
“十万两!”
胡非迟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
原本他打算赌的大一点,可是担心万一赌注下的太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便只打算小赚一点,就当玩儿一玩儿了。
“十万两?!”
可是即便是十万两,也够在座的三人吃惊的了。
胡非没有多说什么,瞪了瞪愣在车辕上的裴杰。
“好的少爷!”
裴杰脖子一缩,急忙跳下了马车,向着长乐坊的方向而去。
看着裴杰消失的背影,胡非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命令小五继续向洪宾楼而去。
可是当胡非回到洪宾楼的时候,却发现胡惟庸早就在后院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