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之夜,月华如泄,星子在天边俏皮闪动,为静夜增添一抹盎然趣味。
窦漪房捧着八宝桂花甜汤,莲步轻移、款款送到刘恒跟前。烛火跳跃,皴擦出醉人的暖意,沁人兰香飘动而至,撩拨阵阵心悸。
手中的梨木托盘一放下,窦漪房忽觉腰间一紧,人便被揽入熟悉炽热的怀中,还没反应过来,灼热的薄唇欺身而下,挑拨起娇嫩的丁香。
火热的亲吻带着魅惑和激狂,几乎夺走她所有的理智,只能沉溺在激情的旋涡中,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铁臂一转,刘恒大手拨开案桌上的卷册,反身将她压于其上,不安分的手迅速地移动起来……
窗外的星子羞涩地躲了起来,直到玉兔西坠,激情才稍稍歇止。
窦漪房在丈夫的怀里侧躺在案桌上,伸手摸了摸白瓷碗边,冰凉的触感与身体的温度形成强烈的对比,娇喘未歇如兰吐气:“甜汤都凉了,好好的甜点都浪费掉了。”
刘恒在爱妾小巧白皙的耳廓上一舔,声音低沉而磁性:“没浪费,这甜点正合本王之意。”
窦漪房耳根一红,小心脏怦怦直跳。成婚多年,面对丈夫邪气的挑逗,她仍像当初在长安驿馆初遇之时那样脸红耳赤、手足无措。
又一声娇嗔如莺啼悦耳,“堂堂诸侯,体统不顾,在书卷之上就……要是让母亲知晓了,定然又会责罚于你。”
刘恒耸耸肩,不以为然,“母亲天天嚷着要添孙子,才没空理会此等细节呢!再说,要是咱们的儿子是在这些书卷上有的,说不定一出生就学富五车、出口成文,将来必成大器呢。”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副睿智趣致的小男童捧着书卷念念有词的可爱模样了。
不过说起孩子,爱妾如命的他倒是有几句苦要诉:“话说,咱们嫖儿是不是太骄纵了点,每天缠着你去这去那的,害得为夫半天都找不着机会跟小娘子好好亲热亲热。”
喲……这话说得多委屈!
窦漪房羞恼地捏了他一下,“也不想想是谁把女儿宠溺成小野猫的。”这锅本宝宝可不背!
刘恒玩心大起,在她嫩滑如玉的小肩膀上咬了一口,惹来佳人一记轻颤,“小家伙的小家伙,自然也是小野猫儿,为夫只是顺其道而行之,无为而治、无为而治啊!”
窦漪房只觉得额头直跳,嘴角抽搐,心里默想:老子先生有怪莫怪,这家伙无耻惯了,满嘴胡诌。
娇媚美眸偏转流盼,一片帛书引起了窦漪房的注意。
“这是……齐太医的帛书?”窦漪房将帛书轻轻抽出,认得出上面的落款,正是吕后身边专属的太医齐霖。
“嗯。”刘恒声音低沉,将褪下的外衣拉过来当被子,覆盖在彼此的身上,以自己的体温为她阻隔微凉的夜风,“太后病重,未央宫中许有祸端,齐太医特意让影士来信相告,让我们别进宫去。”
“可是,太后娘娘才刚刚下了懿旨,让代王一家进宫面圣。”这可是吕后以皇太后之名下的懿旨,不能不从啊!
刘恒沉吟片刻,薄唇贴在她的额间轻轻一吻,“太后这次病得很重,接连将几位诸侯王召入宫中,皆令偕同家眷前往,恐怕另有所谋。”
窦漪房知道,刘恒口中所说的几位诸侯正是身负继承权的刘氏宗亲,除了身为高祖第四子的代王之外,还有七王子淮南王刘长、现任齐王刘襄、以及营陵侯刘泽。在这几人当中,刘泽乃高祖皇帝的堂兄弟,岁数已高,吕后依旧照宣不误,可见忌惮之心已到了不拘大小的地步。
从另一个侧面可见,吕后对自己的病多少有了最坏的打算。
窦漪房蹙眉沉思,心中踌躇不已,“母亲年纪大了,嫖儿又那么小,这次随行进宫,万一太后娘娘……”
吕后向来心狠手辣,步步为营,这一次临近危病之际将所有具备继承权的刘室宗亲连同家眷悉数奉召入宫,难不保是想来个鱼死网破一锅端!
一想到这,窦漪房不禁心慌失措,手脚冰凉。
全家进宫面圣,福祸难料,将薄姬和女儿刘嫖都带上吧,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万一吕后狠下毒手,该当如何?但如果将二人独留代国,又唯恐吕后从后暗算,危险更甚。
正所谓进退两难、左右为难!
刘恒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捂在心口处,“毋忧,我定不会让你们受到一点点伤害的!”语气坚定而有力,仿佛当日在星空下的草野上所说的誓言一般。
窦漪房心头一暖,抬起头主动迎上丈夫的亲吻,用最实际的行动表达内心的感动……
情缱绻,夜未央,秋风正萧瑟!
就这样,刘恒带着两名妾室、母亲和幼女,在数十名精兵和心腹武将的簇拥下来到了未央宫,遵照吕后的懿旨、完成后少帝登基后的第一次进宫面圣。
刘弘的年纪比刘恭还要小一点,前少帝在位之时,他宫里不过是个无人问津、连宫奴都看不上眼的小孤儿。未料,一转眼,风云突转,小孤儿摇身一变成了皇帝,吓得众人措手不及,连刘弘自己也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刘恒觐见的时候,小刘弘坐在高堂上,小身板显得特别瘦弱,眸光清澈而无助,看着台下跪拜的诸侯王们一脸懵然不知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可怜。
吕后坐在后少帝的身后,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之势仿若真主临世,威武不可侵犯,只是严厉的凤眸少了往日的精光,细看可见眉宇间隐约带着病容。
诸侯面圣的短短数刻之内,长乐宫犹如没有硝烟的战场,空气间弥漫着萧肃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接连多日的宫廷生活,这股低气压一直萦绕四周,窦漪房陪伴着丈夫在未央宫中小心经营,保持着一贯的低调和隐忍。
在此期间,她曾多次试图打探有关于张嫣的近况,奈何,宫人们像早有预备一样,只要是关于皇后张氏的话题,全都三缄其口,半个字都撬不出来。窦漪房旁敲侧击、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全都无功而返。
为今之计,只能寻得机会找故友常喜帮帮忙了!
常喜是吕后身边第一号心腹常满常公公的亲侄子,更有“皇宫第一狗腿子”的称号,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了如指掌,察言观色、探听□□更是擅长,只要找到他,打探张嫣近况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坐言起行,翌日清晨,窦漪房特意起了个大早,趁丈夫刘恒带着同行的精兵晨练之时,自个儿领着巧珠来到沧池附近晃悠,假装溜达。
沧池旁花繁叶茂,假山嶙峋,最是宫人们幽会独处的好地方。想当年,窦漪房还是椒房宫婢的时候,这儿的假山都不知款待过她和宫魅多少遍。她知道,常喜也常常趁换班之际,偷偷在这里与长寿宫的小太监香琳私会。
所以说,在这里碰上狗腿喜的机会是最大的!
巧珠跟着主子漫无目的地在沧池附近晃悠了一遍又一遍,愣是不知道庶夫人究竟想干什么。彼时,深秋将至,未央宫内繁花褪尽,叶子红黄相间,煞是好看。
“夫人,您在赏红叶……?”巧珠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窦漪房眼珠子骨碌碌地到处乱转,随口回道:“嗯……赏红叶,好看着呢。”
“可是……”巧珠偏着头,一脸不解,“您怎么尽往假山里看呢?”那可是红叶的反方向啊!
“这个嘛……有猫,对了,有猫儿!刚刚好似瞄到了小猫儿在那头,我正找着呢。”
巧珠的眼睛登时一亮,“难道这里也有小家伙?!”
窦漪房暗暗偷笑,如果把巧珠放到现代,“猫奴”一词可谓是当之无愧;金麟殿的小家伙早被刘恒养成精了,呆萌的巧珠也只有被欺负的份。更可笑的是,这单纯的小丫头,一副被欺负而不自知的模样,还被小家伙拽拽的样子萌一脸。
她掩着嘴,掩藏不停上扬的唇线,“咳咳……是的,有只跟小家伙挺像的小猫儿,好似就在那边。你帮我瞅瞅,看看它还在不在。”
巧珠不疑有他,兴奋又好奇地凑到假山里左瞄右看,努力地寻找庶夫人口里那只“和小家伙很像的小猫儿”。
看着纯真的小宫婢瞎忙活的样子,玩心正浓的窦漪房笑意盈盈,时光仿佛回到了张嫣初入宫廷时的无忧岁月。秋风忽起,吹不散心中戚然……
“咦……那不是慎夫人么?莫不是慎夫人也来找小猫儿?”巧珠指着另一头的假山说道。只见那处隐僻难见,若不是巧珠为了找猫探身而入,恐怕还看不见呢。
窦漪房眉头轻蹙,疑惑蓦上心头。
慎梦雨?她不是每天跟在刘恒身后努力刷存在感的么,怎么不去校场等候晨练的代王,反而跑到沧池来了?
窦漪房将食指置于唇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巧珠不要声张;然后悄然上前,探过身去,一窥究竟。
慎梦雨正背对着她,从窦漪房的角度看不清其眼神和表情,又因为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她在说些什么,隐约只听到什么“吕”、“祸”之类的话。
窦漪房不死心,再凑过去窥视,就着早晨的光线,眼前的景象愈渐清晰起来。在跟慎梦雨在对话的人,好似是……淮南王刘长?!
他们……认识?!
好奇心是只猫,挠得人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丫头!”忽地一声尖锐响亮的声音响起,疾步声扬,一个身着重黑官服的身影咚的一下,扑向窦漪房!
巧珠惊呼的声音都还没出口,便听见常喜喜极而泣的哇哇声,“呜呜……哇哇……丫头,我可把你盼回来了!”
狗腿喜,果然就会坏事!早不来、迟不来,本姑娘办正事的时候你就来!
窦漪房欲哭无泪、哭笑不得,只好任由对方挂在自己身上呜哇呜哇地抱怨诉苦,诉说着分别以来的哀怨!
对面的慎梦雨明显一僵,似乎有点意想不到的样子;倒是刘长反应够快,俊逸的脸上立刻露出嘻哈笑脸,大咧咧的样子一如往常。
“庶嫂嫂!”刘长咧开嘴,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非常耀眼,“阿长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难得来一趟沧池,接连遇到两位嫂嫂,可不是有缘分么?哎——这位是……常喜公公?”
常喜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定睛一看,连忙躬身行礼,“奴才见过淮南王,殿下金安。”高尖的声线还带着哭腔,听起来很是别扭。
窦漪房理理衣衫,嫣然一笑,“说来真巧,没想到阿长和梦雨都在这,今儿个咱们一家人的缘分还真不浅呐。”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打量着慎梦雨,没有错过她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惊慌。
看来,这未必是一次偶然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