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吕博承一行人,摆脱了追兵,离了河南境,到了河东木从珂的地方,也再没人追他们了。
一行人便寻了一处空旷之地休息。
马都快口吐白沫了,再不休整是不行了。
见吕博承一个人避着人在发呆,狗娃悄悄凑了过去:“将军,那天在商丘见到的那个人真是我嫂子吗?”
吕博承呆呆地点头。
好半晌才问道:“狗娃,你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仁州离商丘,一千多里地,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吕博承这些天脑子里一直浮现着那天苏青媖站在路边的样子。
还有她唤他的声音。
他心里一直在鼓噪着,让他静不下来。
“将军,你想嫂子了吗?”
“想。狗娃,你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吕博承执着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虽然他心里知道苏青媖必是听到他失踪的消息,出来寻他的。
但他又生怕是别的原因。
他心里乱得很。
就是想执着地听一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嫂子当然是来寻你的啊。不然,现在天也冷了,我大侄子也在家里,她为什么把我大侄子抛下,往这北方来?而且这路上也乱得很,在南方在暖和的屋里,抱着我大侄子不好吗?”
吕博承眼睛闭了闭,一双大手在脸上搓了搓。
“你说她为什么那么傻,一千多里地,跑来找我。天大地大,她要上哪去找。要是出了事,小宝怎么办,我怎么办?”
吕博承一双虎目又含了泪。
“嫂子应该是太担心你了。你看,这茫茫人海的,我嫂子不就把你找到了吗?”
吕博承脑子里乱轰轰的。
眼前都是那天他娘子站在路边的身影。
挥都挥不去。
吕博承把头埋在掌中。他不能死。他要报仇,他也要活着。
他要活着回去见娘子。
而苏青媖这边已经在往南走。
路上随处可见拖家带口,背着行囊匆匆赶路的百姓。
衣衫褴褛,手脸冻得通红。
老人小孩面无人色,紧紧跟着大部队,埋头赶路。
乌全忠鸩杀了末帝,让中原各方,不管是忠于朔朝,打算奉末帝为主的,还是单纯不满乌全忠残暴的各方势力,都不会忍耐乌全忠太久。
这个大梁王朝,能屹立多久,没人知道。
多的是想掀翻了它的。
一场大战,眼看就在跟前,一触即发。
老百姓不懂政事,但也知道大乱在即。这些年连年征战,北方民不聊生。腐朽的朔朝亡了,新成立的大梁看着好像也不是个好的。
老百姓盼走了一匹狼,又迎来了一只虎。
再不逃,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家里人丁都要断绝了。
“这都是往南的啊?”小豆子等人很是感慨。
小豆子从小跟着他师父,虽是孤儿,但被师父捡到后,就没怎么吃过苦。这一路看多了活着如此艰难的百姓,心里堵得慌。
一路上看多了这些穷苦老百姓,有坚持下去的,有坚持不下去,倒在路边的,痛苦哀嚎的。
有些尸骨都没人收,就任其旷野里曝晒着,令人不胜唏嘘。
“还是南方好啊,我们快些回去。我都不忍看。”
花豹心里很是感慨。
还好他遇见了苏青媖,然后到了越王手下,要不然还要跟着以前的大哥到北方争地盘,现在还不知道活没活着。
一路逃难的百姓太多,一行人已不敢在路上停歇了,吃东西也都在车上解决。
之前在路上停下,煮了些热食吃,香味就引来一堆百姓。
几十个人上来就抢,思渊等人也不忍下重手,都是些无辜的百姓。见驱赶不散,几个人只好突破包围,逃了出来。
马和车厢还差点被人抢了去。
实在太可怕了。
有些饥民已丧失了人性。而你还不忍心下手。
苏青媖一行人连大路都不敢走了,有小路的就专捡小路走。
这日一行人抄着小路到了一处山谷里。
两边都是山,道路狭窄。
苏青媖都担心车子过不去,一路坑洼不平,她坐在车厢里,东倒西歪。
差点吐了。
“小姐,我先到前方探一下情况。”思渊说道。
自进了这处山谷,大家都提着心。
两边山势徒峭,林木森森,这要是在山上埋伏,进来的不论是谁,再武功高强,都插翅难逃。
简直就是拦路打劫的最优之所。
苏青媖点头应下,思渊和思源便应声而去。苏青媖也下了车来。
站在山道上,往山上看去。
林木高耸入云,半点缝隙都难看到,鸟落进去,都会迷路吧。
这要是藏个人,可不容易找到。
苏青媖心里突突的。
大路不安全,这小路更是充满了未知。
“嫂子,我觉得有些不安。”
小豆子凑到苏青媖身边,看着两边的大山,心里毛毛的,浑身鸡毛疙瘩都起了。
苏青媖也有同样的感觉:“这地方要是有人埋伏,我们这几个人怕是很难走出去。”
张勇听着已是把箭搭在弓上了,花豹也拔出了佩刀。
“小姐,你们快来!”忽然听到思渊的声音。
几个人忙奔了过去。
霍……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停住了脚步,眼睛都瞪圆了。
这,也太惨了。
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首。各种物什散落一地。
一辆散了架的车厢倒在那里,轮子都没了。
这……仇杀?还是被土匪抢了?
“小姐,快来!还有人活着!”
苏青媖忙朝思渊那边看去,脚步往那边移动。
思渊此时正扶着一位中年妇人,那妇人还活着,见有人来,此时正紧紧抓着思渊的手。
听见思渊叫唤苏青媖,也极力抬头朝苏青媖看了过来。
苏青媖见她死死盯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眼里也忽然蹦发出一丝亮光,还努力抬着手朝她伸来……
苏青媖愣了愣,脑子还没做出反应,脚步已朝那妇人迈了过去。
见那妇人一直朝她伸着手,有些不忍,伸手过去握住了她。那妇人紧紧拉着她的手,死死盯着她,似乎在打量她。
苏青媖见她已到了弥留之际,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软言安慰道:“你放心,我们都是良民,刚好从此地路过。如果你有什么未了之事,尽可以开口,能帮你做到的我们一定尽全力。”
那妇人挣扎着想抬起上身,很是艰难,最后又放弃了。身上被人砍了一刀,那血笃笃地往外冒。
苏青媖有些不忍看。
那妇人忽然生起一股力气,紧紧地拽住苏青媖的手臂,把她往下拉,眼里同时含了泪。
苏青媖以为她要交待什么,但见她迟迟不愿开口,还用目光戒备地扫过思渊等人。
苏青媖安慰道:“他们都是跟随我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
那妇人还是不肯开口,只是紧紧地拽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