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一吹,纱幔微微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那层层的纱幔之后,隐着一个人。
须臾,一道纤瘦的身影在一纱幔后动了动,卧躺在贵妃榻上的人,晃晃悠悠的坐了起来。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声音听上去,虚无缥缈,令人无法捉住。
“公主。”侍女又唤了一声。
“嗯,母后的人,可是娄姑姑?”
“正是。”
“进来吧。”
“是。”
少顷,脚步声传来,越来越清晰。
“奴婢给公主请安了。”略显苍老的音色响起,娄康隔着一重又一重的纱幔向里面的人行礼。
“娄姑姑不必多礼。”
“公主昨日又喝酒了吧?奴婢听着语调像是喝多了。”
“呵呵呵,娄姑姑又让您说中了。娄姑姑过来是为何?”
“太子殿下明日大婚,太子妃殿下今夜要搬来公主府,明日从此处出嫁。”
“这是母后的意思?”
“是。”
“阿辰要大婚了?姑娘是哪家的?”
“大周的迎霜贵女,谢夭。”
“谢夭?可是铁血战神之女?”
“嗯,次女。”
“哦,那便搬过来就是了,吃穿用度,娄姑姑看着安排。”
“公主不出来见见吗?”
“不见。”里面的人软弱无力的挥了几下手,说出的话愈发像是呓语。
“那奴婢不打扰公主了。”
“嗯,莫要再来打扰本宫的清梦。”最后这话已经有了几分吐字不清。
娄康欠了欠身,退了出去,侍女关上了门。
一阵风吹进来,纱幔浮动,一张艳丽的面容呈现了出来。
“莫谦,莫谦……”
当日傍晚,谢夭简单收拾了一下,搬来了公主府。
“听说,荣昌伶公主的公主府是比梁国官驿还要好上几倍的住处。”
官驿,是特地用来安排各国使臣居住的地方。
“由此可见,长公主对咱们贵女何等重视!据说曾有几位番邦公主来梁国,都没安排进公主府,只有咱们贵女有此等优待。”
走在谢夭身后的阿琴阿筝交头接耳的说着小话,领她们进公主府的是娄康,谢夭目不斜视的跟在娄康后面。
“太子妃今夜就委屈您在公主府暂住一晚。”
“娄姑姑说的哪里话,并不委屈。”
“奴婢已命人将迎辇院收拾妥当,太子妃进去住就是。”
“劳烦娄姑姑了。”
“迎辇院到了,奴婢先去安排其他事,就先告退了。”
“娄姑姑慢走。”主仆三人齐声开口。
娄康走远后,谢夭举目,两个大红灯笼之间是一方草书烫金字的大额匾,上面写着“迎辇院”三个大字。
“启奉四年春初。”谢夭盯着那那一排小字,丹唇蠕动。
一踏进里面,就是抄手回廊,过了回廊,又行过穿堂屋,再走过三两个亭台影壁,才是到了屋前。
屋内已掌上了灯,谢夭提起裙摆拾阶而上,推门而入。
里面布置的一应俱全,每一处都很用心。
“这迎辇院的布局比清韵楼还要好!”阿筝慨叹一句。
谢夭粗略的扫视了一眼便坐了下来,阿琴为她倒了一杯茶水,阿筝碎碎念着去收拾东西。
待阿筝收拾清后,谢夭招呼她过来坐下休息。
这份清闲来的不过两刻钟,一名侍女进来行礼道:“太子妃,晚膳已准备好,可用奴婢立即传膳?”
“嗯,传膳吧。”
侍女走出去了一小会儿的功夫,便有三五名女子缓步进来,将饭食一一摆上桌后,又自行离开了。
“这些都是贵女爱吃的!”阿琴惊讶。
“许是太子殿下安排的。”谢夭浅笑。
吃过饭,谢夭便让阿琴阿筝收拾妥帖后趁早休息,而她自己则是离开了迎辇院。
不知不觉中,谢夭来到了一处院落,屋内亮的昏黄,彼时天已黑的彻底。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里面传出声音来。
听到声音,谢夭脚步微顿片刻,复抬起脚,靠近了些许,侧耳安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夜寒微透薄罗裳,无限思量。”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香灭绣帏人寂寂,倚槛无言愁思远。”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
……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谢夭忍不住出声叹道。
不想,她这话一出,惊扰了里面的人。
“何人在此?竟也有此心境,难不成是同道中人?若是同道中人,不妨进来一叙?”
“阁下有心邀请,在下却之不恭了。”谢夭站好后,福了福身。
“吱呀——”
推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突兀。
谢夭进去后,合上了门。回过身一看,便见满屋的诗画,狂草,行书,楷书,隶书都有。而这画上的人,则是各种姿态,但却有一共同点,那就是,这些画上的人都长得一样!
桌,案,茶几,椅,凳上放满了诗词画像。
白净的葇荑温柔的撩开一重重纱幔,来到了贵妃榻前。
一名身着绯色锦衣华裙的女子姿势不羁的坐在地上,她的身旁则是堆满了小酒坛,黑发披散。羊脂玉般的脸上透着两坨酒后喝醉才有的红晕。
女子睁开迷蒙醉眼,眼前之人有着重重叠影,她蹙起眉头,晃了晃脑袋。
“你便是方才在外面吟诗之人?”
“正是在下。”
“如何称呼?”
“灼之,阁下唤我灼之即可。”
“你坐下,可会饮酒?”
“会一些的,我在家中时,常与我阿姐饮酒。”
“嗯,你尝一口,看看能否接受,若是不能,便不要再喝了。”
“好。”谢夭柔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