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姨娘后,柳湘莲从小厅出来,往黛玉住处走去。不出所料,林妹妹房间的灯还亮着。
敲门后开门的是紫鹃,一见是他,急忙满脸堆笑迎入,笑说道:“二爷快来劝劝我家姑娘,她又伤心落泪呢!”
“紫鹃别胡说!”里间的林黛玉听到紫鹃的话,立马开口反驳,却带了哭腔儿。
稍后黛玉走了出来,比之前憔悴几分,瘦瘦的小脸上残存泪痕,愁眉不展。抬头看着柳二郎,先问:“柳哥哥,宝玉现在如何呢?会不会有事?”
柳湘莲坐下后才道:“你还有心思担心他?前前后后添了多少麻烦!换个人早气死了。”
黛玉低头不语,过了会儿落寞的说:“大家从小儿一块儿玩大的,他性子天生如此,不知吃了二舅父多少打,改也改不过来。我瞧着改了也就不是他了,许会生不如死吧。”
“呸!小小年纪,胡说什么生死!”柳湘莲作色呵斥。
“人家不小啦!过年都十三了!”黛玉不服的反驳。她说的自然是虚岁。
柳湘莲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不到两年,变化不小,高了许多,有了几分少女姿态,笑道:“是我疏忽了,不想玉儿这么快就长大了。”
被他瞧的害羞,黛玉却不躲闪,反而挺着小胸脯直直的和她对视,半分不肯露怯。
柳湘莲问:“你既不小了,可能看出今日我处境如何?”
黛玉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柳湘莲叹道:“二太太铁了心置我于死地,不仅是为了宝玉,更是为了他们王家利益。所以我得把她打下去,否则麻烦没完没了。你明白吗?”
黛玉走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望着他说道:“大家说起来是亲戚,斗起来也你死我活。舅妈诬你的罪过太重,坐实了非死不可。既然彼此结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些我晓得,只是觉得有些难过罢了。”
柳湘莲看着她,心里很疼惜,但不得不问道:“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可以吗?”若另有选择,他也不想让黛玉掺和阴私之事,只是他不方便和赵姨娘联系,必须趁着现在混乱之机尽快办好。
黛玉抬头,疑惑道:“要我做什么?”在她心里,柳哥哥无所不都能,怎会求到自己头上来?
“你帮我模仿太太的笔迹写几个字。”
黛玉震惊的盯着他,迟疑良久,才问:“舅妈会怎样?”
柳湘莲笑道:“她有贵妃女儿,谁能把她怎样?无非是困守佛堂罢了。我是想多加一层保险,免得她再出来作妖,那时大家只能不死不休了。”
黛玉并不情愿去伤害舅妈,虽则她并不喜自己,颇为冷待。却也知道,若非万不得已,柳哥哥不会让自己做这等事,挣扎犹豫一番,最后点头应下。
因小吉祥尚未来到,两人喝茶闲聊,回忆扬州时光,黛玉娇俏面容上终于出现笑容。过了会儿,小吉祥乐颠颠儿跑了来。她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懵懵懂懂。
接过她递来的小包裹,柳湘莲笑问道:“路上可曾有人瞧见你没?”
小吉祥忙摇头:“二爷,走路前我都瞧好啦!一个鬼影儿都没呢!就是黑黢黢的叫人害怕。”
“包裹里是什么,你知道么?”
小吉祥猛的摆手摇头:“不知不知!我真没看!姨奶奶说了,我若看了要挖眼珠子呢!”
“嗯,你先在这儿吃些点心。”柳湘莲让紫鹃在外招待小吉祥,他和黛玉去了书房。
黛玉先照着王夫人笔迹试写了几遍,直到满意了才在纸人背上写了赵姨妈的生辰八字。柳湘莲细细看过,不禁叹为观止,笑赞道:“玉儿果是不世出的才女,足可以假乱真,肉眼凡胎,孰能分辨!”
黛玉不满的哼了声,丢了笔,“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哪里就值得得意了!”打趣道:“也就你不学无术才当回事儿!”
柳湘莲含笑不语,将纸人和账册书信等重新包裹了,出去交给小吉祥。这会儿没时间培养感情,只能发动金钱攻势,又给了小吉祥一两银子,嘱咐道:“这银子你收好,别让外人知道。因你年纪小,我就不多给了。记得别同别人讲今晚来过这里,过几年你长大了要许人时,我送你一份妆奁,好不好?”
女孩儿懂事的早,尤其底层穷苦人,小吉祥年纪虽小也明白柳二郎这是给自己好处来封口。看他光彩照人,不自觉的就信了他的话,略感羞涩,小脸红红的,点头道:“二爷放心,我谁也不告诉,连小鹊儿也不说!”
其实她也不知这包裹里是什么,既然柳二爷不让说,那就不说呗。
小吉祥欢欢喜喜去了,黛玉愈发神思不属,毕竟刚才做的事肯定对舅妈不利,而自己却住在人家家里。她忽然说道:“柳哥哥,不然我去你家住吧?”
今日宝玉发狂,谁也不叫只叫她的名字,以后叫她怎么见人呢!这也是桩大麻烦!
柳湘莲一怔,这等请求可难得,笑道:“可以啊,以后你也有人玩,有事做。”
说到一半皱眉:“只是怕老太太舍不得。”黛玉听了也犯了愁。
柳湘莲笑道:“我有个法子,管叫老太太同意!”
接着便将宝玉中毒实情和灵丹的事说了,准备以此作为交换。黛玉听了一半就笑得肚子痛,让紫鹃给她揉一揉,等缓过劲儿,走来柳湘莲身边撒娇似的拍打她,笑嗔道:“你就会变着法子捉弄老太太!有药也不早点儿拿出来,害的她白白为宝玉担心!万一急坏了怎么办?”
柳湘莲也觉得有些过分,老太太一把年纪,可别急的撑不住。不过他也没得选,说道:“若不这么做,老太太管我死活?怎会去查王夫人?只有宝玉能叫她下决心。”
黛玉想了想,也的确如此,便不追究了。说话间,院里响起了动静,不用说,肯定是贾母等人回来了,二人一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