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空老祖面带愧色,十分感激地向岳清和大家叹道:“若没有众位道友相助,我这次非但家园糜烂,连性命也难保全,多谢岳教主和诸位道友相助!”说完冲大家一揖到地。
杨鲤、虞孝这些小辈们全都吓了一跳,赶紧避让,岳清过去将他扶起来:“老祖切莫这等说,灵奇是我的徒儿,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不必说生分话,而且若细论起来,我跟灵道友是同一辈份,您比我们都高一辈,如何敢受你的理?岂不是要折杀我们了。”
陷空老祖赶紧摆手:“岳教主这般说可真是羞杀老朽了!今日一败涂地,千年洞府尽成废墟,还有何颜面称宗做祖?日后陷空老祖这个名号再不用了,诸位道友只喊我本名林幽便是!”他摆手把玄玉和寒光叫过来,让他们跪下,“我过去在北极妄自尊大,不怎么把中原剑仙放在眼里,如今看来却是井底之蛙了,从今以后我另觅他处,独自潜修,再不过问世事。灵威叟已能独立门户,我也还放心,这两个孩子根骨资质皆是上乘,若继续随我修行,再过个八九百年,或许还能那么一二分的天仙之望,到底是耽误了他们,因此林幽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教主应允。”
这陷空老祖经此一役,颇有些心灰意冷,经营了几百年的无定岛和下方前人留下来的水仙洞府全部毁于一旦,思来想去皆因灵药而起,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此便想舍了这里,另外找个地方潜修,再不出世,更不收徒,他收的两个徒弟,郑元规给他的打击最大,灵威叟又总胳膊肘往外拐,各种原因凑到一起,让他彻底起了出家之念。
世人常说出家,大凡指到寺庙道观里做和尚道士,实则出家有四种。
第一种是身未出家,心也未出家,世上的在家人都是这般,自不必说。
第二种是身出家,心未出家,这种也比较常见,便是披上袈裟,穿上道袍,从世俗中的小家,走进寺庙、道观这样的大家里来,做个主持观主,算计个香火灯油,蝇营狗苟,仍然是在家人的心态。
严格来说,齐漱溟经营峨眉,岳清经营五台,都有点心未出家的意思,虽然是为了传承道统,但到底不能彻底放下。诸如陷空老祖、玄天姥姥一类,更是如此,虽然穿上仙衣,修持道法,但洞府就是他们的家,弟子就是儿女,这个牵挂始终割舍不下,因此岳清常说幻波池的圣姑境界不高,便是这个道理,她把幻波池当做家,里面的东西都是自己的遗产,境界上与凡夫俗子无异。
至于合籍双修,能够把持得住,互相之间并无太过牵扯的也还罢了,若是那种甘愿放下天仙位业,只是夫妻俩隐居山林,关门过小日子,乃至于生儿育女,则更是如此,除了穿着道袍之外,与在家人无异。
第三种是身未出家,心已出家,佛道两教中许多在家的大居士、修士皆是如此,本身已经无所挂念,但因缘未到,或者已经看破身障,穿不穿袈裟道袍心境皆是一般,这种人也颇有成就。
第四种则是身也出家,心也出家,便如大雄禅师,确确实实把一切都放下,名利荣辱全都看破放下,相比之下,极乐真人,媖姆大师,以及芬陀大师等人,皆有所不及。
陷空老祖原来便是属于第二种,虽然做道家打扮,但仍然是在家人的心态,如今经过了这么一场劫难,他是实实在在地起了出世的心思。
岳清劝道:“林道友不必如此,若真勘破此中关窍,那么无论在家出家也是一般,况且无论天灾人劫,岂是可以逃避躲过的?便是将元神寄托虚空,劫数一到,仍然随着天地一切毁灭消亡,更何况深山海底?心不能虚静,到哪里都是是非之地。无定岛虽然损毁严重,但根基还在,下面仙府之中咱们斗法皆在空中,下方大部分景致都还完整,以仙家法力不过数月便能恢复。”
陷空老祖又叹息一声:“受教了。”顿了顿又说,“这仙府当年本就是灵威叟最先发现,因我在赤臂真人手上救下他,便将仙府献给我,并拜我为师。”他把灵威叟叫到跟前,“今日我便将这仙府还给你,只是当年你给我时锦绣堆砌,如今却破烂不堪,让老朽颇感不安。”
灵威叟赶紧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泪流满面:“恩师这样说真真折杀我了!当年我夫妇二人被赤臂真人追杀,重伤垂死,若非恩师救命,早已经形神俱灭,不复存在于世了!这些年我做了许多违背恩师的错事,自知最深难恕,甘愿一死谢罪,只求恩师收回成命!”说完便放出飞剑要自刎,灵奇在旁边赶紧将他抱住,父子俩皆痛哭不止。
陷空老祖道:“你是滥好心,我岂有不知的?你助郑元规那逆徒逃走是同门之谊,偷着给峨眉派断续膏也是想广结善缘,因此我虽然事后责罚于你,但也并未严惩。”他让灵威叟父子起来,“诸位道友都在这里,莫要让人家瞧笑话,你也是几百年道行的散仙,不日便能凝结元婴修成地仙,已经可以自掌门户,以后你便是无定岛的主人,愿意跟谁来往,愿意与谁亲近,你都自己拿捏,我再不过问,只在仙府后面的紫气园中静修罢了!”
灵威叟一听师父不再离开,方守住了悲情,和儿子一起站起来。
陷空老祖又指着玄玉和寒光说:“这两个孩子根骨资质极佳,跟你修行实是误人子弟,岳教主,恳请你无论如何将他们收下!”
岳清沉吟道:“我座下已经有九个弟子,不再收徒,不过我看他们跟平儿十分有缘,若是他们愿意的话,以后可以跟着平儿修炼。”
陷空老祖道:“还不拜师!”
玄玉和寒光十分聪明,立刻跪向司徒平:“恳请师尊收留!”
司徒平有些手足无措,他也很喜欢玄玉和寒光,本来还想以后常来常往,交个朋友,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要成了自己的徒弟,不过他也看出来岳清的意思,一怔之后,便点头答应。
此间事了,岳清要带人回转五台,陷空老祖知道百万妖尸攻五台的事,便提出来要去帮忙,岳清婉言谢绝:“有师姐和众弟子在五台坐镇,并且华山、恒山、纯阳、泰山、嵩山五台同时出动,崂山和茅山也派弟子过来一起扫荡尸群,其已不足为害,我们这次回去,做雷霆一击,立刻解围。倒是老祖这里要防备峨眉派再使什么阴险龌龊的手段,比五台山更要危险一些,灵道友不足以镇住场面,离不得老祖。”又用手指着灵奇,“将来五台派开枝散叶,灵奇还要回归北极,开辟别府,我的意向便是长夜岛下的地宫,日后他们父子做邻居,地下又有通道相连,可以相互照应,也还要请老祖多多照拂。”
陷空老祖看了看灵奇,把他叫到身边:“这次还要多谢你救我一命。”
灵奇赶紧跪下:“徒孙不敢。”
陷空老祖笑道:“我知道你这孩子倔强,与我向有心结,怨恨我当年不让你上岛,父子别离,咱们也不必说那些无聊的废话。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你救我性命,我自然要有所答谢。地寒钟已给了玄玉和寒光,这地母帐就给你吧!”说完真的把地母帐拿了出来,“回山之后,让岳教主帮你以混元真气好生祭炼一番,养炼百日便能应用。”
灵奇不敢接,灵威叟在也跪求陷空老祖收回成命:“这宝物可是恩师您准备渡劫的啊。”
陷空老祖轻轻一抖手腕,将地母帐送到灵奇手上:“我还犯不上将能够渡过天劫的希望全都压在一件法宝上面。况且,这孩子不是曾经发誓要救我三次么?这回才是第一次,将来等我渡劫时候,只管让他拿了地母帐来再救我一次,好应了誓约,岂不是更好?”
灵奇这才把地母帐接过来,他生性倔强,但却恩怨分明,过去虽然在心中怨恨陷空老祖,但知道他对自己的父亲恩重如山,因此入了五台之后,一面是争一口气,一面是为父报恩,才发誓要救陷空老祖三次,然而如今陷空老祖这般对他,倒让他惭愧起来,又给陷空老祖磕了三个头:“谢师祖赐宝。”然后才抹着眼泪站起来。
乌头婆过来将菩提圈还给岳清:“老身惭愧,白白浪费了此宝威力,前未能困住三仙二老,后未能阻止他们救人。”
刘泉在一旁道:“此事不怪乌道友,谁又能想到铁犁山那坐僵多年的老怪物会忽然出现,就连我和邓师姐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斗法不多时,齐漱溟他们便飞来将人救走。”
邓八姑愤愤地道:“我的寒潮这次多被天乾山小男炸散,这才不敌那老怪的万里金沙,等我回山之后祭炼复原,再去铁犁山跟他做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