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发了好一通脾气之后,待上了金銮宝殿之上,启宗的脸都是黑的,只是那铁青吓人的面目被冕旒珠子遮住,文武不得见而已。
等文武大臣和盛卿安说了增加军需之事之后,启宗的脸就沉到能够滴水了。
他怒不可遏的对着品级台上站着的盛卿安说道:“九弟,你那贺州,地大物博,非常富庶,税收也是一直直供你节度使府去的,你现在却年年要朕给你拨饷,朕这国库还有何饷可下放?
如今南方水灾严重,西南边陲也在日日催粮草军需,北方蒋正臣还在要兵马衣粮,你们这都是在要朕的命啊!不若,你把朕的血肉拿去吃了如何?”
盛卿安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眼启宗,他无奈的说道:“皇兄,你这话让臣弟当真是无地自容了,当初臣弟带着这五万大军镇守贺州,是您亲口御封的。
年年不上供,岁岁不上朝,军饷粮衣皆有国库颁发,而今,您这么说,让臣弟实在是难过。
我的将士也都是日夜操劳勤练的,不是平寇就是剿匪,边关也经常来催调兵马,臣不敢居功,可是,从古到今都是,兵马未动,粮草要先行,臣贺州虽然有税,却也微薄,实在是难以维持运作。
陛下可以差人打听,臣在贺州为节度使期间,三次减免了赋税,还经常减免徭役,有修城修墙修驿馆庙宇之事都是臣弟带着军兵们身先士卒,代替百姓亲劳,臣不为自己请功,臣实在是为那些将士军兵们讨份饷粮,请陛下开恩啊。”
他说的振振有词,启宗气的直喘粗气,他面红耳赤的大声说道:“既然养不活,就撤军户,朕看少了他们咱们大盛也一样长盛不衰。”
盛卿安顿时就恼了,他直起了身子,直视启宗的眼睛质问道:“陛下,您一句撤军户简单,那有紧急战事,再征调何人?
还有,这争天下之时,用得着这些将士,守天下之时难道就不用他们了吗?这底下的人都该怎么看待我们皇室、怎么看待我们盛家呢?
撤了他们简单,却寒了多少人的心,陛下,你要三思!”
他话一落,就让这纷纷乱乱的朝堂安静了不少。
当初争天下之时,启宗为了奖赏这些跟随他有功的军兵将士们,赐封过给盛卿安带到贺州去,可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真正做起来又有多少是可以兑现的呢?
就比如盛卿安每年年底都会被启宗召回京都来一样。
以前分封的时候,启宗明明说过,他可以永远在贺州为王,不上供不朝圣见驾,可是现在盛卿安不是还是乖乖的站到了金殿之上来朝见了吗?
启宗的话头和怒火顿时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卡了壳一样,顿了顿,他干笑了两声才说道:“朕不过是跟九弟开个玩笑罢了,这国库空虚,朕心甚忧,所以就多发了两句牢骚罢了。”
他的目光在安平公、内乡侯、蔡太师、邱丞相等一众亲信之臣面上扫过,这些人都是当初帮助过自己,拥护自己为皇的人,如果此时他做的太过,这些人定然会有唇亡齿寒之感,他现在还不能够对盛卿安太绝情。
想了想,启宗有了主意就说道:“九弟,朕这国库现在无银可用,等到年后,朕另想他法到各地催供,你放心,朕定然不会亏待了众将士们,也不会亏待了你。”
只是他那握紧龙椅的手,青筋凸起,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盛卿安的眼底闪过一丝化不开的阴狠,不过很快就被他给掩藏了起来。
安顿好了贺州军饷之事,启宗直了直背脊,看了看大殿之中的文武大臣们询问道:“还有人上奏吗?”
这时从武班中有人出列,是宣德门守将京畿总兵蒋重端。
启宗见了他就露出一些笑容来:“是追乘啊,你有何事奏啊?”
这位蒋重端不仅仅是安国公府的嫡子世子,还是启宗的义子,这孩子从小长在边关,跟在蒋大元帅的身边受教,是最近两年才回京的。
文韬武略都很不错,启宗很是赏识,心里一直盘算着,将来把这等将才留着来辅佐自己的儿子坐江山,只是蒋重端接下来的话让启宗是大惊失色。
“陛下,臣的三叔前日来信,关于十几年前雁州郴王作乱旧案,他老人家已经着人查证,关于揭发郴王信函和证人之事都有了新的发现……”
说着,他呈上了奏折和一些信件。
身后的安国公和安家几位有头脸的人物也都变了色,他们没想到蒋重端竟然会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擅作主张旧事重提雁州旧事,那是启宗的一块心病,谁都不能揭开的。
启宗目光阴狠的隔着冕旒盯着蒋重端,他从鼻端里哼了一声出来才冷冷的说道:“追乘,朕如今不想听雁州那些旧事,先退下吧!”
安平公也说道:“不错,雁州旧事久远,错综复杂,蒋大都督坐镇北方,日理万机的,怎么还有空去查这种事情!”
启宗只觉得心中一刺,对北方的蒋正臣也有了几分不喜。
蒋重端扬起了唇,他不紧不慢的这才说道:“陛下,这雁州旧案不得不提,因为我叔父来信说了,他已然寻到郴王世孙,请求陛下给郴王世孙平反昭雪。”
启宗只觉得眼前发黑,他哆嗦了下,差点坐不稳:“你、你说什么?郴王世孙?”
安平公也是大惊失色:“不可能,当初不都平完了?哪里会冒出来个郴王世孙?”
朝堂之上也是一片哗然,很多大臣都心里打起了鼓。
安国公眉心狂跳,如今自家三弟这可就是在把他们安家放在上烤了啊!
启宗有多惧怕忌惮郴王,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他有多忌惮郴王,同样的,多疑的启宗就有多惧怕忌惮掌握北方兵马的蒋正臣。
而今,蒋正臣竟然光明正大的说他找到了郴王后裔,他这是想干什么?公然跟皇帝叫板吗?
想要帮郴王孙夺天下吗?
安国公闭了闭眼睛,有些绝望起来。仿佛看到了不久后自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惨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