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林巧
周六，左睿值班。班上没有几个人，正是农忙的时候，不少干部家里有地，本人没有地的，父母的地也去帮忙。带班领导是贾振民，一大早过来，白了左睿一眼就上楼了。
左睿坐在办公桌前，抱着一本书啃。里里外外很安静，倒有个星期天的样子。
看书正看得入神，外面突然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男的声音很苍老，女的声音显得很是稚嫩。
“应该就是这里。好些年没来，都盖上大楼了。咳……咳……”听这声音，应该是个病人，而且病得比较严重。
接着又有一个怯怯的女孩儿声音传来，“爷爷……你没事吧？我该怎么说？”
左睿听到这儿，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迎面便看到一个老人在一个小女孩儿的搀扶下，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同志……小同志……这里管事儿的在不？”老人见有人，紧走了两步，小女孩儿被迫跟着加快脚步。
“今天星期天，有什么事吗？”左睿问道。
“今天不是星期六吗？咳！咳！”老人疑惑地左右看了看。
显然，老人还不知道现在已经实行了双休日制度。左睿只好作了简单的解释，又问道：“您老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唠唠吗？”
见左睿态度很好，老人有所放松，在左睿引导下进了办公室，喘着粗气坐到椅子上。小姑娘轻轻抚着爷爷的后背，眼睛不敢看左睿。
“是这么个事儿，我们爷儿俩穷得快过不上来，看看有啥照顾政策不。这是我孙女。我那儿子命短，刚刚三十多岁就走了，儿媳妇过不上来，跟着别人走了，就剩下我们爷儿俩。我又是个病秧子，这孩子才12，没上几天学就交不起学费了。听说镇上能照顾照顾我们这样的，我就来看看……”
左睿听着老人的絮叨，看着细心地给老人拍背的小姑娘，怜悯之心顿生。祖孙俩真够可怜的，只能靠几亩薄地生活，爷爷有病，下不了地，干不了活，除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听这意思，老人的女儿过得也很凄惶，没有能力照顾祖孙俩。
“真是不巧，老爷子，今天领导们都没上班。要不这样，我把你们的情况记下来，等星期一民政所的上班来了，我跟他们说一下，如果有政策的话，第一个照顾你，你看行吗？”
“好……好……你这个小同志好！我是当过兵打过仗的。这么多年没跟上级伸过手，这也是没办法。丫头，过来给恩人磕头！”老爷子拉过身后的小女孩儿，往地上摁，左睿唬得急忙把小女孩儿拉了起来。
“老爷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起来……这孩子应该上初中了吧。”
“上不起呀！家里种着地，养了俩猪，这孩子一天到晚光干活儿了，她倒是想上学。也不知道哪个好心人，能把这孩子收养了，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受罪啊！”老人昏花的眼睛里流着泪，不停地用干枯的手背抹着眼睛。
小女孩低着头，头发看上去有些脏，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纠缠在一起，少女的气息和一股微微的汗酸味儿夹杂在一起。
“小妹妹，你想上学吗？”左睿拉起她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粗糙的手，问道。
小姑娘点点头，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目光里流露出的渴望，那么强烈，深深地冲击着左睿的心脏。
可是他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的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他将来还得结婚生子，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父亲。现在他能帮的，也只能是从兜里掏出一些钱来，塞到小姑娘手里。
“给爷爷买些药，再给自己买些好吃的。我会想办法，跟学校协调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免掉你的学杂费。”左睿抚着小姑娘的头，说道。
“谢谢哥哥！我叫林巧，小名巧巧，我想上学！”小姑娘终于说话了，目光的振奋，让左睿觉得更加沉重。
他给林巧的五十块钱，是他一个月工资的五分之一。现在他只能做到这些了！
“巧巧到了学校，一定得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好好读书。将来考上了大学，就把爷爷接过去，给他治病，好不好？”左睿很是心疼，林巧好瘦啊！——说是12岁，看上去也就**岁的样子，菜色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老诚。
“好！我将来要当医生，当医生可以治病，这样，爸爸就不会那么早离开我了，爷爷也不会喘不上气来！”林巧的话多了起来，抱着爷爷的胳膊，一副小女儿情态。
“巧巧是个有志气的孩子！长大了就当医生。”左睿朝她挑起大拇指。
一句话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十年后，长大的林巧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左睿又想起今天这一幕，庆幸自己当初与林巧结下了缘。
“领导们不在。巧巧，丫头，咱们回去吧。”爷爷站起身说。
见爷爷始终没有表态支持林巧上学，左睿便又说道：“老爷子，我看您还是让她上学吧，我会跟学校好好说说的。”
“人穷志不短。我也知道！——丫头，把那钱给这位小同志吧，咱不能随随便便要人家的钱。要想花钱，咱自己去挣。自己挣来的钱花着踏实。不上学也一样能过得好，我家丫头没有上学的命！”
左睿一看老人把钱递了回来，急了，说：“老人家，您这是嫌钱少吗？我刚上班没几年，这点钱虽然不多，好歹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帮不上大忙，只能这样，您就收下吧。巧巧得上学，您一定要让她上学！”
“是啊，老人家，他说的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不上学呢。我这里也有一点钱，不算多，还能够小妹妹一个学期的学费。”
甜美的女声传来，左睿抬头一看，居然是温暖！手里拿着几张百元大钞，正往林巧的手里塞。
林巧向来听爷爷的，爷爷不让要，她说什么也不肯收，一直往爷爷身后躲。
左睿见此情形，说：“老爷子，您就让她收下吧，别太苦着孩子！”
老人抹了抹眼睛，把林巧拉到身前说：“拿着吧，丫头。来，给两位恩人磕头！”
“您这是干什么？！”左睿和温暖同时伸手，把林巧从地上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