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奢望方彻能够高中状元,甚至成为三甲鼎,只要二甲进士就行了!
她直接从第二张开始看,等到二甲的名字都看完了,她都没有看到方彻的名字,心里不禁有些紧张。等到视线挪到第一张上面,她赫然在最高处看到了“状元:方彻”!
没有什么言语能够形容千烟此时的心情,她喜极而泣,一遍一遍地看那张金榜,一遍一遍地看方彻的那个名字。
她选中的人,果然是最好的!
此时的千烟,是何等的骄傲和自豪!却不知道,一场灾难,将会悄悄降临。
“殿下,此次科举,状元就是方彻哎!”明敏站在宫长月身前,用惊叹的语气说道,“啧啧,还真没看出来,当日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穷酸书生,居然翻身成为了状元!不过千烟的眼光也真够好的,选了这么一个有前途的人!”
原本埋首看书的宫长月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瞥了明敏一眼:“恐怕不一定。”
“啊?什么?”明敏有些不解。
“那日在那劳什子风华宴上弹琴的叫个什么名字?”
“啊?”明敏傻眼了,有些跟不上宫长月的跳跃思维。
流沁刚好端着糕点走进来,听到这个问题,便接口回答道:“此女名为左茗雅,乃是中书令左元放之女。”
“哦,还不错。”说罢,宫长月便拿起银筷,夹起水晶糕吃了起来。
明敏从头到尾都没摸清楚自家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便扯了扯流沁的衣袖,低声问道:“主子是什么意思呀?怎么突然说起那个左茗雅了?”她可看不惯那个左茗雅,不知道主子为何要说她不错!
“左茗雅?的确不错。”理解宫长月意思的流沁也露出高深的表情。
明敏扶住额头,哀叹一声,干脆放弃继续追问了。
“你……你说什么?”千烟垂着脸,手指紧紧攥着她身上的麻布裙子,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有有些发白。
“哎哟,怎么啦,你还不高兴啦,你想想啊,就算你曾经是什么天下第一名妓,但也终究是个妓女好吧?若是你相公还是一个穷酸书生吧就算了,但他现在是堂堂状元老爷!这入仕便封为正八品的官员呀!那前途叫一个不可限量,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从一品正一品大人呢,到时候就算你只是一个妾室,那也是水涨船高,身份地位完全不同咯!你再为他生个一男半女的,啧啧……”刚刚还说得眉飞色舞的王婆转眼瞥到千烟狰狞的表情,立即住了嘴。
千烟缓缓抬起头,那张温柔如水的脸此时是如此苍白,配合着她凌乱的头发,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讨命的女鬼一般,看得王婆心里发怵,颤抖不已。
“那……那个……你相公方彻反正就是这么说的啊!我话就带到这里了啊!”王婆实在是难以忍受这里怪异的气氛,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等到王婆离开了好一会儿,千烟才有气无力地站起身,将大木门关上,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在这黑暗中,从千烟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滑落的晶莹泪珠,是如此显眼瞩目。
她的出身就是一个卑微的庶女,父亲虽身在高位,但母亲却只是一个并不受宠的妾室,小时候的她在家里,既要受嫡子嫡女们的欺负,又要提防那些姨娘们使的绊子,可谓是过得步步惊心。后来父亲贪污被揭发,满门上下数百号人口,男的皆被处斩,女的通通被流放,她自然不能幸免。
后来若不是母亲用了传家宝贿赂士兵,带着自己逃了回去,恐怕她现在已经在边城成为了一具枯骨罢。
可惜她以为的柳暗花明,从此便可和母亲过上清贫快乐的生活并没有实现。母亲因为身子虚弱,逃到半路上就病死了,徒留下她,靠着挖野菜度日。
若不是花娘在进城的途中发现了她,恐怕她早就病死了吧。
花娘看出了她的潜力,让她抛弃以前的名字,改名为千烟,并且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请来最好的教习老师,打造了一个闻名天下的第一名妓。
不得不说,她从来没有仇恨过花娘,反而十分感激她,至少是花娘让她活了下来。
她在一舞成名之后,遇到过许多向她示好的名门公子,表示愿意将她从这红袖招里带出去,但是她都没有同意。因为千烟很清楚,这些公子对她的爱,不过是因为她的这幅皮囊,若是有一天韶华逝去,美貌不再,自己恐怕也只有在深宅大院中,孤独老死。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终究无法成为那些人的正妻!
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在母亲逝去的那一天,她就曾发过誓,有朝一日,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妾室,重复母亲的悲剧!
后来与方彻相遇,是她难以想象的美好,特别是方彻许下愿意不顾她的身份,娶她为妻的时候,她心动了,也才有了后来的那么一出哭求花娘。
千烟甚至还记得昨晚方彻归来时,抱着自己大笑,说是多年愿望终于实现,从此之后便可以给她最幸福的生活,当时她低头,露出娇羞的笑容,心里却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今天去赴宴前,方彻还对她说过……
“娘子,你放心!若是圣上问起你的身份,有什么质疑,我定会让圣上明白我们之间的真情!就算是舍弃这个状元身份不要,我也不会离弃你!”
那时说得是信誓旦旦,现在为何却会出现这一纸婚约?
不是说就算是舍弃状元身份不要,也不会离弃我的吗?为何?为何要接受这赐婚?
左茗雅……中书令之女……多好的身份!多好的妻子!这才配得上他那状元的身份,不是吗?有了这般的老丈人,他未来的仕途定会更加一帆风顺!
想到这里,千烟捂着脸悲恸地哭泣起来。
“方彻,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懦弱,连走到我面前来告诉我的勇气都没有……”千烟只觉得自己的心,慢慢死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眼中的悲痛不再,剩下的只有坚定!